杨显光中午时分和同伴昆德一起,赶着牛王敢冲向希榴岭方向走去。沿路都是肩挑手提、扶老携幼的人群,大家都默默不语,朝着深山走去。
正午的阳光很辣,照得地上一片花白。
敢冲今天好像特别来劲,一路小跑冲在前面,害得杨显光和昆德在后面气喘吁吁地一阵猛追。
就这样很快地来到了希榴岭。他俩躲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
敢冲则悠闲地在坡地上吃草。
红杜鹃早已凋谢,只是满山的画眉叫声依然。不时有几只漂亮的野鸡从树顶上飞过。“咕咕”叫着飞向另一处树丛。
那些不知疲倦的知了,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把这盛夏的正午搅和得更加热闹。
有阵阵高岭凉风扑面而来,吹得人衣襟翻飞,心身舒畅。
一种想高调野唱“玩山情歌”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是杨显光和昆德唱不出来,因为官家兵勇就要杀进兴阳了。
现在真不是野唱山歌的时候,特别是这个正午一一官家兵勇就要来了。只要一想到巴头大寨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杨显光就怒火中烧!想到昨天夜里在马邦,他和昆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大财主薛仁修大木楼下,把下楼拉尿的两位兵勇狗头狠命往尿桶里面按的情景,杨显光觉得异常的痛快!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油然而生!
杨显光深情地眺望山下像八颗黑珍珠一样美丽的兴阳八寨,顿觉肩负的担子重于泰山,不禁豪情满怀,力量倍增。
该下山了。他叮嘱昆德看好牛王敢斗,就大步流星下山去了。
杨显光来到八寨头人杨天忠家。杨天忠、公仁德,还有其它三位头人正坐在厅堂上。他们的家小都上山去了,他们决意留下来,与八寨同生死。杨显光的芦笙队帮助村民和家人撤上山后,也陆续回到寨子,听候杨显光的指挥。
天黑定后,杨显光从头人家出来,准备回家拿刀枪,召集芦笙队员集中准备。
当他悄悄来到楼下时,突然听到敢冲的栏圈里发出一声异样的响动。他马上警觉起来,不好,有异常情况!
杨显光立即闪到一根大木柱后,静观动态。
楼下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天黑后,楼底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杨显光凭着对自己楼底的熟悉,悄悄摸了过去。
近了,近了,他似乎已经听到了一个人紧张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牛栏里边!杨显光准确地判断。为了转移目标,引蛇出洞,杨显光悄悄脱下一只草鞋,向大门口丢去。
牛栏内一条黑影呼地扑了出来,杨显光伸脚绊过去,黑影“哎哟”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还听见“叭”一声,一件什么器械也被甩出老远。杨显光猛虎扑食,瞬间骑在黑影身上,双手一下掐住了对方脖子。
“饶命,饶命啊?……”黑影在哀哀地求饶。
“你是谁?到我楼下来干什么?”杨显光更狠地掐了一下。
“我是杨文虚的家丁杨亚七,是……是杨文虚派我来的……”黑影惊恐地说着。
“派你来干什么?”
“派我来……”杨亚七吞吞吐吐,杨显光又是狠狠一下。“派我来杀……杀你。”
杨显光把杨亚七双手背剪捆住,又撕下一团破布塞住了杀手的嘴巴。杨文虚?杨文虚为什么要杀我?杨显光拿起一把大刀,一支粉枪,押着杨亚七来到了杨天忠家。
杨亚七招供说,今天早晨杨文虚家来了巴头小寨独眼吴邦道,跟杨文虚密谋,密谋什么,他不知道。下午,杨文虚给他一把短铳枪,要他去杀掉杨显光,他就去了,想不到反倒落入杨显光手中。
杨显光叫两位芦笙队员把杨亚七押到楼下厢房,关起来,把守住。他们这么早就行动了!杨显光心里一紧,预感到局势的凶险和复杂。这时负责接应王崇武的昆德来报,王崇武他们已来到寨外的山坡上。杨显光马上和昆德潜出寨子。
村巷里冷冷清清,空无一人。零星不想进山的村民也是不敢点灯,关紧楼门在火塘里躲藏着。
鼓楼,也在默默关视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今夜的兴阳,弥漫着一股诡秘的气息。
王崇武、吴尚林只带一部份款众来到兴阳。石虎带部份款众留在巴头,吴尚生带部份款众留在马善汪寨,官家刚走,那边情况还很复杂。
梁月初也来了。他忙问八寨头人杨天忠家情况怎么样,杨显光说头人留守村寨,家小都上山去了,梁月初释然。
杨显光把刚发生的事向大家说了,大家都很愤怒,认为肯定是官家指派吴邦道来打前站的。为了打击这些内鬼的猖狂气焰,王崇武、梁月初决定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接着详细布置了一番。
杨文虚家木楼。夜色也给这幢吊脚楼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那丛修竹在夜风中婆娑起舞,安祥得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水车还在哦哦轻叫,悠闲的神情让你相信,这个小河湾今夜安安然然。
这时,路口上忽然出现了两条人影,埋伏在修竹下的暗哨大声发问:“谁!”
杨文虚早就料到今夜不会平静,所以早就在木楼周围布置了暗哨。“嘿,我……我是亚七,我把杨显光抓回来了。”黑影应答着走近了。
暗哨从竹影下走了出来,听说是杨亚七,也就不看那么多了,加上这个“亚七”一直走在杨显光背影后,他也不会看得清楚。暗哨反倒想仔细看看,赫赫有名的杨显光被抓后的神情。杨显光被五花大绑,正垂头丧气走着。
“亚七,嘻嘻,你真行。想不到杨显光也会有这一天。”暗哨边说边凑过来,他想更近地瞄一下杨显光的颓态,脖子都快伸到杨显光鼻尖下了。
说时迟,那时快,杨显光突然出手,掐住暗哨脖子,狠狠一摁,暗哨就瘫下去了。
杨显光低声对扮演杨亚七的王崇武说:“快上楼。”王崇武从背后把佯捆杨显光的绳子抓好,两人向木楼大门走去。
大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名岗哨。
“是亚七吗?”岗哨随便问了一下。因为刚才竹丛下面暗哨与“亚七”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况且被五花大绑走在前面的就是杨显光。
“是。”背后马虎应了一声。
走近了。杨显光和王崇武突然出手,两名毫无准备的岗哨立刻瘫了下去。
戏既已开演,就要接着演下去。王崇武迅速把杨显光背后的那捆粗绳摆布好,“绑着”杨显光推门上楼……
木楼后,水车那边路口。朦胧中又走来了两个人。
“谁!”埋伏在一丛矮树下的暗哨喝问。
这回可是真的杨亚七了:“是……是我,……亚七。”
背后那人暗中紧了紧亚七被捆在背后的双手,亚七赶忙说:“我……我还带来一位巴头人,他是……是巴头吴邦道吴老爷的同伴,有要事向老爷禀报。”
押着亚七的是石龙。
走到暗哨跟前,杨亚七突然大喊:“来人啊……”接着身子一阵猛挣,这小子想跑!石龙未等亚七“啊”完,迅速掐住了他的脖子。
暗哨还在那里怔着,一下未明白过来,石龙箭步向前,抓住两名暗哨后脑勺,“嘭”两个脑瓜碰在了一起,火星直冒,两人软了下去。
阿猫石龙野猫一样敏捷地飞向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