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的书店总是有很多中小学生,尤其是中午放学上学的时间,我总是想过去帮帮忙,但每次她都让我去隔壁的房间休息,而且说学习很累,中午必须要睡觉。她常常怕影响我,所以电脑中时时播放着音乐,好让我早些睡着,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了解音乐,了解欧美歌手和摇滚。
她喜欢U2和Greenday,电脑里存放了好多他们演唱会的视频,有时候她会在我强烈的要求下讲一些歌手背后的故事。她讲那些摇滚卫道士是如何度过了艰难痛苦的少年,如何固执的守候音乐梦想,如何一路走红,如何死去。她讲到激动的地方会让我听几首他们的歌,我一直不知道完全矛盾的两样思想会在一个人身上如此完美的贴合在一起,她有很多女孩一样的梦想,做一个平凡幸福的家庭妇女,却又可以深深迷恋那样叛逆的摇滚,生命真是巧妙,两个灵魂也可以拥有一个身体。
“小诺,你中午要睡一会觉,”她说,“你们一天下来很累的。”
“没事,白天睡多了晚上就不困了。”我趴在她的桌旁对着歌词哼唱,摇头晃脑,画面中一个很干净的男生唱着:I walk a lonely road on the 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
“我出去了,你听歌吧。”她拉上门,轻轻地退了出去。
朋克主义总是故意夸大瞬间的感受,对传统说滚蛋。从某方面来讲,生活中有时的确很需要它,但如果作为核心的价值观,我有些难以理解,但我仍是很喜欢绿日乐队,他们的歌词很漂亮,可以作为学习英语的资料。
“vital”我听完后摘下耳机对着字典中的音标轻念着:“重要的,极其重要的……”
睡了一会儿,姐还在那边屋里忙着,可恍惚中我听到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如果结婚,可以在那边也开一家店……”带着疑惑和好奇,我小心地走到门边,偷偷拉开一条小缝隙,顺着笔直的光,她旁边的一个男人在悄悄地抚摸她的头发,而她正在整理书架上刚到的书,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猥琐的动作。她是在恋爱吗?
“姐,”我打开门,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那人看我从隔壁屋里出来,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把悬在半空中的手放下,“新开了一家蛋糕店,我们去看看吧。”我说。
“这是,”姐指着我,“我以前的同学,小诺,这是孟勇。”
“你好,”我大方的伸出手,对他微笑。他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看着我的手伸向他,好大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从背后伸出手微微与我握了一下,要命的是,他还伸错了手。
“呵呵,”我咧开的嘴瞬间僵硬,如此简单的礼节却如此莽撞,那是一个没文化,底层社会的男人。
“蛋糕店啊,我请你们吃啊。”他没注意到我嫌弃的眼光,追随着姐,在她背后说。
“以后再说吧,”姐没理他,对着计算机查看账本,“对了,”她又继续说,“我一会回家核对一下上个月到的书,就不和你出去了,要不……”
“奥,没事,没事,那我晚上再过来。”他丝毫不介意姐的爽约,而是是时候的提出来离开,我很高兴他会留一会时间给我好让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拿上头盔坐在了停在外面的摩托上,对着门和我们说再见,然后嗖的一声离开了。
“姐,他是谁啊?”我问。
“没谁,你不认识。”
“谁呀?”
“我妈的一个朋友的的妹妹的的同学的儿子。”她说。
“到底是谁?”我没被她云里雾里的绕进去。
“说了,你不认识。”她又继续翻开账目,却被我急速的合上了,厚厚的封皮哐的一声盖在了上面。
“说啊,干嘛瞒着我啊?姐!”
“好吧,”她舒了一口气,对我的死缠烂打很无奈,“我男友。”
“你,你男友?”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旁边店里的小业主,没事来找他玩,趁人不注意贪个便宜什么的,而她却说那是她男友,她男友?那个连握手都不会的劣质男人。
“姐,你的口味好特别。”我看着她,满脸的怀疑,以至于几个孩子在旁边一个劲的大闹都没注意到。
“小朋友,需要一些什么书?”她根本不理我就过去和那群孩子打招呼,“要学习资料还是课外读物?”
我说过她退了学,二十岁的年纪全泡在了经营的小书店里。一个女孩文化程度不高,没家庭背景,能养一个小店也算小资吧。随后我就出了门,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一阵伤感袭来,伴着来往的车辆和刺耳的鸣笛声,人们毫无表情的脸在北方干燥的空气里越发浑浊和肮脏。一个男人在一处灯柱下无意的提了提裤子并四处张望着,我在别处看着他,他却没注意到我,一缕阳光打过去,他无所事事的样子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那个男人,那个讨厌的男人,他肮脏的指甲和不规则的手指刚刚在姐的头上摩挲。我只看到了那一幕,也许他还碰过她,亲吻过她,他一张嘴会闻到难受的口气,他的满口黄牙上还有早上的饭菜,想到他,我恶心的跑开,路过一条笔直宽阔的街,向学校跑去。
事实上,我看到的那个提裤子的男人根本不是姐的男友,可那一幕场景却印在了我的脑海,后来的时候,每每看到他心中总会记起那个恶心的样子,它就像黑暗里模糊的影响,借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变得清晰起来。即使后来有一次他去学校给我送书本,别人说他很帅,即使后来他真的追到了姐,我们一起吃饭时他庄重的和别人敬酒,我都不想坦白,我曾经对他的印象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