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课的阴天,我坐在自习室发呆,旁边的桌上围了一群女生在窃窃私语,偶尔传来一阵阵笑声,我喜静,她们出声的时候我朝那边看了一眼,一个离我很近的马上停了下来示意其他人小点声,可一片安静之后马上又是那小小的骚乱,我又看看那边,桌上中央所有人的焦点竟然聚集在一盒化妆品上,呵,多么神奇的东西,居然令她们赞叹不已,她们在那整整谈论了一个上午。
与此同时我在另一个安静的角落发现了一处安静的位置就拿起书本坐了过去,却怎么都没有心思专注于上面了,窗外华丽的城市在孤独的生存着,灰蒙蒙的天气罩在大地上仿佛添了一件无用的薄膜,我忽然想起了珍珍,在她决定选择死亡之前该是感到了多深的绝望和无助,又有多少无法排遣的孤独。不一会我又想起了不知在哪看到的一首歌,一个男子独自在火车上行驶,外面的世界燃烧着熊熊烈火,没有人注意它,行人依旧,车辆依旧,男子注视着跳跃的火苗孤独的在冷漠的世界里燃烧,喃喃自语的唱着,Such a lonely day,Such a lonely day,我只记住了这一个画面和如此孤独的一天这么一句画外音。
世界无时无刻都在暴露着它的本质,孤独和绝望,我们都活在这个看似美好充满希望的世界里却都无法摆脱悲剧的必然性,在一天天发达的日子里养成冷漠和自私的心气,并自以为是的算计着将来会更发达,于是庸俗的我们开始忙忙碌碌的为明天奋斗着,殊不知在旁边上帝的嘴角扬起不屑的笑意,他说庸俗的人类啊,幸福彼岸是由虚幻的云彩搭建而成的。
想到这我不仅为自己的大胆想法吓了一跳,从骨子来讲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我接受教育享受着身边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不求发光发热只愿在短暂的一生中过的开心快乐就行,所以尽管生活总是带来伤害,有些人仍愿意接受它,有些事尽管没了坚持的理由但仍是坚持下去,因为我总觉得只有相信生活,相信爱,相信希望和光明,才算是对这个无望的世界最好的尊重。
随着夏天的进入一天天热起来,我为自己准备了三条浅色的短裤还有不少大大的T恤,宽松的下摆全部掖在裤子里,这是我很钟爱的一种穿法,短裤用来提高腰线拉长腿的长度,肥大的上衣来掩盖上半身贫瘠的胸部。那期间,我们有幸参加了大四的毕业设计展示,那辉煌华美的舞台灯光配合着优雅高挑的模特深深地震撼了我,我恍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璀璨,什么样的未来之路才是我想要发展的方向,坐在T台边上一种华美充满艺术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硬朗的军装和风衣,棱角分明的职业装,率真活泼的童装,天马行空的创意装……我忽然想到了在高考那日子里一直陪伴我的音乐,是的,一名出色的服装师不仅要会做衣服还要懂艺术,音乐,陈列等各种综合的能力,我马上沉浸到了无限的专业学习中去,只是偶尔会莫名的感伤,我明白这很矫情于是不说出来。
好像是一个没课的下午,我原本打算去公园里写生却临时接到一个开会的通知,我推辞说不去就径自拿了画板去了公园,回来时舍友拿了几张登记表一起商量如何填写,我好奇地问开会都说了些什么,善意的舍友转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她说,苏诺你想去意大利吗?我摇摇头说不想去,也许你很好奇那样向往欧洲的我为什么淡定的说不,原因很简单在大学的朋友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去与梦想,一切都是从开学那天重新建立起来的,虽然内心里我总是回忆过去但在表面上我无异于一个普通的学生。
“我们学校我们系从明年开始打算跟意大利一个叫什么斯的服装学院展开交流合作,也就是说我们大三大四的时候有机会出国留学。”她说。
“然后呢?所有人都去吗?”我问。
“当然不是,”她说,“这要通过申请和参加考试,过了之后才能去的。”
“奥,”我说“还早呢,还有一年呢。”
紧接着英语四级考试到了,我们大学里英语课上根本不讲什么有时候看电影做试题,没有人要提醒要背单词要记语法,所以大部分人的英语根本没学多少都是吃的高中的老本,好在我一直没荒废它顺利的通过了,这是我们入学来第二次四级考试,全班人过了百分之四十。
后来的日子越发觉得大学无用,我想找一份兼职做做好使生活忙碌起来,于是周末的时候偶尔去大街上发几天传单,刚开始还觉得有意思后来就不想去了,加上我们工艺课作业量很大就没再坚持了。直到暑假开始时,我在家旁边的商场里帮别人卖衣服,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稍微符合我专业的工作了,我在那度过了四十天的暑假并拿到了一千六百块钱的工资,在这其中,我在QQ上遇到了可心、李智等一些高中的同学,我们乱七八糟的乱说一通,但谁都没有说起以后的事,关于李智的种种我们不得而知,只是有时想起佳佳的时候会为他和可心感到惋惜。
有一天我跟可心说到此事,我说就为了没在一所大学就分手多可惜啊,她在视频里先是呆呆的愣了一会,然后叹息的笑了,不分手又能怎样,除非大家永远活在高中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果拿这个和现在所创造的丰富物质相比,我只能选择分开。我只好说人各有志,你的想法不无道理。有时候我拿起以前的毕业照,那时我还是卷头发娃娃头,站在教学楼前面的台阶上呵呵的傻笑,我想那时的我真是单纯。
更多的时候崔明会发来一些没有温度的话,比如说暑假过的怎么样,我今天在家替姑姑看了一天孩子,伦敦奥运要开始啦,我猜你喜欢看马术比赛对不对……没想到这么快就过到现在了,早在零八年北京奥运的时候那时在中考后的暑假,我还和珍珍天真的约定好等到伦敦举办的时候一定要去当志愿者,一定要去哈。可是一直到它后来结束我们都没去成,我开始不住的悲伤起来,时间带走了珍珍,带走了佳佳,带走了梦想,下一个被带去的会是什么?
二十六号我们开学,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一样的疲惫,那时早已立秋,可绵绵不落的太阳仍让人感到燥热,我们面无表情的交上暑假实践报告书并去班长那里查上一学期的成绩,没人挂科,我们班没人挂科。会子如愿的当上了生活部部长而且比以前安静了好多,这让人感觉怪怪的,尤其是她低声讲话的样子好像沉在压抑的面罩下一样。刚开学的课很轻松,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自由支配,学校的精力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大一身上也无暇顾及我们,会子为迎接新生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这一届的学生比以往少了很多,教育一天天萧条,所有的学校都面临着生源减少的问题。
在新生入学的前三天里,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桔色印有中国移动或中国联通的促销员,路上到处都是提示语和警示牌还有一顶顶黄色的架子,里面整齐的摆着桌椅——学生干部们要为新生登记安排宿舍和生活用品。我们很容易的在新生面前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们带着憧憬和些许迷茫,而我们早已没了憧憬只剩下迷茫。同时各种评价应运而生,我亲耳听到路上的伙伴带着几丝无奈自言自语:这学校真他妈不要脸,把自己整那么干净来骗那些啥都不懂的小孩子,跟移动合作了这么多年突然统一派发联通卡,这破地能接到信号吗?当然也有一些同学满是赞叹,学校的礼堂好大好宽敞,教学楼真漂亮。我不知道那些新生里有多少在日后有和我一样的不知所措,每每看到他们就匆匆的跑开。我要去哪里,我用能去哪里,在图书馆看书,画画,做作业,亦或是发呆,思考,玩手机?我要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沿着地板的缝隙走直线玩还是摆弄工艺课上的刺绣?所有的大学生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奢侈的消费着青春。我也是。
刚开学产生的迷茫无助在每个人身上都有所体现,在迎接新生累了一天的傍晚,我们在宿舍里有气无力地晾衣服,崔明有些沮丧的电话打了过来,“小诺,能出来玩会吗,我有一门成绩太糟糕了,特郁闷。我挂掉电话就下了楼,好像我原本有义务下去一样,连我自己都感到奇怪,又不是我的事干嘛这么上心?舍友们都以为他是我的男友,甚至我也这么觉得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而且能感到他很喜欢我。可是,可是佳佳呢,如果他出现了,我一定会抛弃一切奋不顾身的追随他的,可是,可是没有如果。
在校门口,我远远望见了他,他笑着送走了几个朋友朝我挥挥手,“你来了,”他说。我看他一脸活泼的样子和电话里难受的声音大不相同,有些疑惑的走了过去,“挂科了?”我问。“没有,”他扬起胳膊随后一甩,“其实就是想让你出来玩一会,一个暑假不见,挺无聊,也挺想你的。”我听了之后有些生气,原来不过是用来打发无聊而已,我不喜欢他以这种理由约我出来尽管他说挺想我时一脸的认真,本来想大声斥责几句的但又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生气很可笑于是干脆什么都不说。“想去哪里?”他说。
“去夜市吧,”我说,忽然想起了高中时的那条街,那里晚上很安静,偶尔有行人车辆一闪而过,整片环境笼罩在微弱的月光下,呈现出小城特有的一份舒适和祥和,而学校这边的夜市则夜夜笙歌,通宵营业,远比白天要热闹好多。“走,”他拉起我的手,没看出我的不快,我掩饰的很好。
街上的出租车比以往多了些,这是因为开学的缘故。我们小心的绕开它们慢慢的在路上晃悠,路上两旁的商店和摊位似乎比平时更繁荣了些,我很喜欢在夜晚的小路上行走,尤其是这条街,它总让我想起一些不该忘记的东西并提醒我要直面真实的生活,是的,真实的生活。好多人在白天浮躁的社会里一天天迷失了自己,而夜晚是找回自己的最佳时间,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买报刊的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卖水果阿姨一身沧桑的守在红红绿绿的果子前,贫穷的女大学生在地摊上为三十块一条的牛仔裤讨价还价,还有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在外边桌上吃着烧烤,生意冷清的门店前一脸心酸的中年男人……每个人看似都在谈论着都在忙碌着,但却各不相干彼此没有丝毫联系。生活毫不掩饰的展示着它孤独的状态,我说,所有的人都这么无聊,“什么,”他听不清我说的话,“要吃些什么吗?”他问。
“冰淇淋吧。”我说,指着前边的一家冷饮店。
“好啊,”说着我们便走了进去,空调的风吹得有点冷,我们坐在了一处背风的座位要了两杯圣代,“暑假过的怎么样?”他问。
“还行吧,一般般。”我说,“干嘛骗我说成绩不好?”
“你当真了?”他显然不在乎这个小小的谎言,嘴角仍有一丝笑意。
“没有了。”我说,其实我很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很想念我,我不想和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暧昧下去了,要么我们就像大街上泛滥的情侣一样成双成对的进进出出,要么就回到我一个人的日子安静的读书,我受够了这样不确定不安全的男女关系,而我的心就像一个不停摇动的钟摆好渴望安稳下来。
“你不说话就是生气了。”他看着我注视着杯中的奶油,抬起头问。
“Yeah,有一点,”我说,像往常一样e的发音拉的很长。
“我就是刚开学觉得挺没意思想出来放松一下,”他解释说。
“那你觉得叫我出来有意思了吗?”
“你怎么啦?”他摊开手,不理解的看着我,“来例假了心情不好?”
我白了一眼他故作轻松地样子没说话埋头吃了一口巧克力,我知道这样有点无理取闹的行为会让人很不开心,我不过想证实一下他喜不喜欢我而已,哪怕他说一句谎言哄我也好,我害怕他什么都不说。
“生活真的挺没意思的。”他又重复道。
“好了,”我越发有些生气了,“没意思,没意思,你看着谁有意思啊,我们居住的星球在宇宙的轨道上无聊的转着,世界上的人们每天徒劳的忙碌着,谁有意思啊,谁都没意思。世界那么大,和他们的无聊比起来,你的又算的了什么呢?”我不紧不慢的回答并没有提高嗓音,我不想生气,尽管对他的回答有些失望。
他像明白了某个长者的教导一样点点头,舔着下嘴唇,“你说的对,和整个世界的孤独相比我的确实算不了什么,我只是想说世界那么大,我们俩还能一起散步一起坐在这里吃东西,惺惺相惜,是多么让人疼爱的事情。”
我能把他的话听成是他喜欢我的另一种表达吗,惺惺相惜,多么美丽的词汇,可我为什么还是想到了佳佳,难道只有和他一起的日子才能算是惺惺相惜吗?不,我面前的这个人也很好,他完全可以代替佳佳陪我走完大学或者更长的路,我不由得抬起头,看到的竟然是一双和佳佳一样充满爱意和关怀的眼睛,看到它我仿佛发现了多年来我苦苦寻觅的东西,它像是一直在我身边一直被我忽视的某种渴望,我终于发现了自己不快乐的全部症结:对爱的不肯定使我把一种永恒的幸福寄托在遥远的乌托邦里,而眼下正饱受煎熬的友善正在被我的幻想残忍的杀死。
“崔明,”好久以后我才缓慢地说,“和你在一起很快乐,我们一起,一起度过这没意思的生活吧。”
“小诺,”他惊讶地喊出了声,好像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是肯定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