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哲学,艺术的书都在五楼,在一楼晃了一会后我们就直接上去了,楼梯之间刚好碰到往回走的崔明,“小诺,去看书吗,这两个人是……”他看着我,小声的问。
“这是珍珍姐,我所有的音乐感知的来源,”我介绍说,有一种虚荣的骄傲心情。
然后,“这个,”我犹豫了一下,关于孟勇我还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我姐夫,”说出去连我自己都觉得虚伪,我可从没把他当成姐夫。
“姐好,姐夫好,”孟勇也礼貌的向他们点点头,“早就听小诺说起过你。”
“妹夫,你也好,”孟勇不知怎么用起了了这个称呼一下子激起了我的反感,但他没看见我眼中的怒火中烧,崔明有些害羞的笑着离去了。
晚上,我们像两个亲姐妹一样躺在一起叙旧,她说店里的小床换了新的床单,花儿们都很好,不小心把一盆仙人球打碎了但它还是没死,关于未来没什么规划但买了一把吉他,明年可能要订婚把书店盘出去,做了抽脂但付出的代价是皮肤过早的松弛和局部的不平整。轮到我时,我说当设计师无望,没有恋爱想念佳佳,还想去欧洲,但没想好去那做什么,一天天混日子不敢有别的奢望只求不挂科能顺利的毕业,说完我们相互对着大笑起来,原来成长的并不是自己,我依旧笑她和那个普通到没一点特别的孟勇在一起,她笑我还在固执的等待佳佳而放弃大学各色优秀的男生。
我们面对面拉着手在温馨的房间里都不肯闭上双眼,因为一旦睡着了睁眼就是天亮了,我们都知道这样聊天的机会不多,所以都格外的珍惜,借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以后的记忆里还能留点念想,难得一次的小团聚总是让我们感动,我们都是一个在生活上在感情里极易满足的人,哪怕小小的欢乐都能带给心灵很大的慰藉。
其实都知道彼此的笑声没有恶意,只是长时间没在一起故意挑起的小笑话,不一会我们便各自说起了心中的烦心事,她说她其实不想早早的订婚,她父母一直在催就答应了,其实还是想学唱歌,在附近报了一个吉他班可就是快乐不起来,总觉得那种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但要问自己想要什么却说不出来,总的来讲就是很郁闷,每天在郁闷里郁闷,第二天继续郁闷,我说我的方向也没了,每天都是迷茫和空虚,我很焦虑就去图书馆借伟人的方法论来指导自己,而书上只是说要快乐,要积极向上,却不说如何才能快乐,如何才能积极向上,在一天天荒废的时光里偶然知道了佳佳离开的原因,可能就是不理解我构造的理想生活吧,我恨自己当初的幼稚没抓住身边的幸福,楼梯口的那个男生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但我却找不到理由去接受。
可能女孩子聚在一起就是诉苦,看谁的境遇更糟糕一些这样心里才会有点平衡,我们躺了很久思考了一会,末了她向空中摆摆手,“哎呀,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看别人活得多快乐,每天画个妆送个孩子,回家给老公做饭多有意思,就我们俩傻,跟着男人出来拼理想,男的自古以来就在外边赚钱养家,女的在家后勤,这是条亘古不变的真理没办法推翻的。”
因为有课而且还要跑操,我早早的起了床让她等我中午回来好去周边逛一逛,她见我麻利的叠好被子说和我一起上课,我说也好就答应了,孟勇倒是好脾气,随她跟我走把他一人扔在旅店也没吱声。
一堂可有可无的******概论,两个班一起上,我们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教那门课的是一个古板的老头,他总是在上课前几分钟里随机点名,然后拿着课本一句一句的念给我们听,像给小孩子讲故事一样,而我们底下的同学压根不理会他,大部分都是趴在桌上睡个回笼觉,还有的做其他科目的作业,有一次我见到最离谱的是一个女生拿了针线在下面绣十字绣,讲台上的他依旧不紧不慢,对我们的各种活动表现的十分淡定,姐说,你们平时上课都是这个样子吗,这样下去怎么考试?我说所有的公共课都是这样,考试会提前出一个题目,留一个星期时间去做,做完了直接上交就行了。
“那点完名直接走不上课会不会有问题?”她问。
“不会啊,”我说,“不信你看下节课教室里还剩几个人。”
要说这个正在讲课的秃顶老人当初也是读到了博士并且出了一本思想品德的教科书肯定没几个人相信,现在出一本书已经不是难事了,我们的专业课本就是由本校的老师编写的,不过以它的质量和水平我估计只有本校的学生才会去订购,我们专业课时从不带课本,而是带另外统一买的国外的教材。
由于珍珍实在困乏,她在旁边不住的打哈欠,我们上完第一节课就逃出去了,在这所一般的学院难得撞见的几次外教的课碰巧让我们遇到了。
“HELLO,”她激动地向他打招呼,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惊讶。
“你好,”他向我们点点头没停下来,擦肩而过。
那个人叫DANNY,来自英国,二十六岁,和中学课本上的那只恐龙一个名字,但他绝对是一个正统的gentelman,我偶尔上过一次他的口语课,那时教室里全是清一色的女生,她们在那天刻意打扮了一番,脂粉气很重,表情里全都是因为好奇引起的崇拜,我说他是一个绅士是因为他看到某个女生投去的略带挑逗性的眼神时会不自觉的脸红,并且下课时他会主动开门让我们先出去,他站在门口像一个服务生似的和每一个人挥手说再见,诚然,稍微有些学识的人都会明白,他那种只有在文学中才会出现的有一点点上流社会也许到不了上流社会的行为举止让我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仰慕的五体投地,也许正是她们那种毫无顾忌的仰慕让他看起来有些庸俗,就好比你把一尊维纳斯的雕像放到集市上的小地摊上去卖会引起好多人围观一样,那种围观只会让剥夺它的高雅让它显得市井和俗气,相反,如果大家表现的如看到一个普通物一样平静,反而能衬托出它的气质和与众不同。
姐说,小诺,我们去上他的课吧,我看看手表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便告诉她时间不够了,如果想去应该提前去教室等他,外教的时间观念很强,不喜欢人们迟到,更何况我们不是他的学生,她遗憾的点点头,注视着DANNY远去方向,一棵槐树因长期没修剪垂下的光秃秃的树枝在无聊中四处摇摆,我看她失望的样子便说,如果真的想去,我可以带你去他的教室外面听一会,她脸上瞬间多云转晴,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于是我们又按原路返回跑到三楼一间间教室的寻找他的影子,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我们在一间普通的阶梯教室对面的一间小屋里发现了他,当我们试图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看他的神韵,领略他讲课方式时,对面的大教室里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女声,对面也在上课,那位女老师带着扩音器的声音盖过了DANNY在楼道里格外清晰。姐无奈的拍了一下身边乳白色的墙壁,骂了一句SHIT,但是随后伴着窗内一个移动的优美的背影我们都停止了怨气,呆呆的向里面望着他,她的眼神明亮并泛着一点隐形眼镜透出的蓝光,在那静止的时间里,我一点心思也没有在DANNY身上,而是努力的记下了那一切,那来之不易的友谊需要珍惜需要呵护。不过现在想来,当时两个傻傻的女生隔着玻璃偷偷的观望外教俊美的脸庞,耳边传来的却是一个四十多岁女人喋喋不休的专业术语,那种错位的感觉还真是好笑。
我们也只是在窗口逗留了一小会儿,DANNY典型的英国面孔深深的印在了我们脑海,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两个女生怀着怎样的尊重和盼望期待和他聊聊天。之后我们回去叫上孟勇逛遍了学校附近所有的街,我们买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没什么用处,什么围巾,背包在家里并不比学校贵多少,只是久别的两姐妹在重逢时必然要重温一下以往的快乐,而逛街正是最好的选择,还买了好多吃的,什么香蕉饼,羊肉串,韩国料理,直到我们一口都吃不下为止,随后就是女生饰品店,服装商场,直到我们手上被各色的手链缠绕的不方便活动,孟勇的钱包只剩下几张蓝色的人民币才肯打包回去。回去她兴奋的向我们展示她的脚镯,一圈红色的皮带上钉着铆钉和金属饰物,那是她欢的朋克,我说太危险了别戴它出门,她笑着说很安全呢,别针是假的,我们在那小房间里疯狂的试衣服,毛衣,牛仔裤,靴子,从头到脚没一处遗漏的地方,我们就那样穿着,脱下,试了她的试自己的,一点也不觉得累。
快到七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晚上的选修课,我说我得去上课了,明早有专业课也逃不了,就不能陪你们了,她点点头说好明天也要回去了,我失望的看着她,把脚上的皮质带子解下来放到盒子里,我说,如果你明天回去就不能送你了,她笑着说没关系,这有什么,于是我拎着大包小包挥手向她告别,那两天像梦一样不真实,她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突然出现了一小会就消失了,如果我不说这次她来学校看我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你就不会明白为什么我离开时心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