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大小姐步摇正与丫头小茹在戏院的小阁里欣赏着京城名角的新戏,看到精彩处,还不由得跟着角色比划了几下——回眸着顾转流盼的眼神,秦步摇摇摆着窈窕的身段,一举手间露出让人遐想的莹润肌肤——她的风采似是已经盖过了台上正在献艺的角儿们。
唱到悲泣处,戏台上的角儿们那嘤嘤哭泣的唱腔,引得步摇掏出腰间的手帕擦拭眼角溢出的泪痕。这边秦步摇正哭得梨花带雨,殊不知那边正坐着大将吕元厚和他的手下们。吕元厚一行人坐得位置正巧与步摇这里遥遥相望,吕元厚打量着这位小姐的瑶盼生姿——她生的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端庄得体的大小姐风范中却透出了一股妩媚灵秀之气——吕元厚见多了各色美女,欢场中的媚俗之女只是逢场作戏,并不真心投入感情,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做派的大小姐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乏味作品,令他嗤之以鼻,可是今天遇到的这位小姐,却让他这个在花丛里打滚过的情场高手移不开目光。
吕元厚握住身边长条桌上的杯盏,拿起杯盖对着冒益的热气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飘香四溢的上好茶水,放下杯盏之际忍不住再次向步摇看了一眼。步摇两眼直盯着舞台上的戏子,手握淡紫色手帕,拇指与食指对捏住手帕一角,以兰花指的姿态举过发髻边,忘情的舞弄着手帕跟随台上之人,一同轻声哼唱。
只见得这位女子樱唇微启,镶嵌于左眼角下方的一颗泪痣仿佛被激活,随着女子的手势表情演变成一滴似烟似雨的露珠。吕元厚手下随从察言观色,暗笑一声,将头歪向吕元厚说道:
“这位小姐就是秦家珍华号首饰店赫赫有名的长房才女秦步摇。”
说道这里,吕元厚眉头微蹙一下,随后舒展,在手下的提示下,他记起了街头巷尾遍布京城的华珍号首饰店。噢,原来众人议论纷纷的才女秦步摇就是她呀,果然是出水芙蓉一般,非普通女子能媲美啊。
待这出戏结束,吕元厚起身来到步摇的小阁里,正儿八经的做起了自我介绍:
“在下是当朝吕将军之独子吕元厚,仰慕小姐风姿,还请小姐告知芳名。”
步摇轻瞟一眼来人,表情淡然,对着身边的小茹轻声道:
“小茹,我们走。”
说着,步摇便拿起步向戏院门口走去。
且说。步摇将这位自称将军之子的吕元厚当成了专门和女子搭讪的无聊公子哥,所以不加理睬,故意做出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保护自己。
“小姐,不知道您是不给在下脸面,还是不敢与吕某人相交啊?”
吕元厚跟在步摇身后走出戏院,将了步摇一军后又是一阵奚落地大笑。
步摇听到这句话,收住脚步,也不回头,只是挽着小茹的手说道:
“本小姐呐,最烦跟那些个专门找女人逗乐的有权有势的男人,就像苍蝇一样,轰都轰不走,惹人讨厌。”
“哈哈哈,小姐果然非同寻常,既然这样,那我吕元厚改日定到府上拜见小姐。”吕元厚笑着对部下做了个手势,准备离去。
“唉?等等。你认得我吗?”
一句拜访,惹得步摇疑惑,转过身去表情纳闷的轻憋了吕元厚一眼——这位年轻人倒是风度翩翩,只怕非富即贵。
“若是没猜错的话,小姐就是秦家赫赫有名的才女,秦步摇。”吕元厚两手背与身后,抬头挺胸看着眼前这个娇弱女子。
始终不屑与抬眼皮正眼端详他吕元厚的步摇姑娘,这时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生的五官端正,风流倜傥颇具豪爽之气的年轻人。
看到年轻英俊的男子直视自己,步摇竟有些羞怯的躲开他热辣辣的眼神,对身边的丫头说“小茹,我们走。”
吕元厚看到步摇那瞬间羞怯脸颊略微泛出红晕的娇媚模样,一阵情不自禁的激动。看着步摇迈下戏院门口台阶,一直愣愣的看着。步摇和丫环来到戴帽子的青衣车夫跟前,迈上敞篷后座,偏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不动的吕元厚。
吕元厚赶紧抬手向女子挥动手臂, 步摇微启红唇,雪白牙齿朦胧闪现,举起手中的紫色帕子对着男子挥舞了一下。
吕元厚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到车夫的背影消失。他琢磨着女子的神情,回味着女子的笑容。
“唉?我说少爷,我看秦小姐是对你有意啊。不如明天去秦府提亲,别让别人少爷给抢去啦。”身边的随从不失时机的对自家少爷提醒着。
“哪能这么快啊,别吓着人家姑娘。”
“唉吆,我说少爷,你这么着想法,那不是等于将机会拱手让与别人了吗?”四十岁出头的单身随从,干瘦的脸上留有几片稀稀拉拉的胡须,看上去像是六十岁的年龄。他是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随身侍从,从少爷出生一直到今天的十八岁。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对少爷的疼爱照顾更是如同己出。
吕元厚略思忖片刻,走向轿子,掀开轿帘对身后的随从说“那你回去先在我爹面前美言几句,我爹若同意,那就赶紧打点一下,咱们明天去提亲。”
“唉,好好好。我这就去。”随从老李脸上的胡须随着一张绽开笑容的脸,活跃起来。他可是实心实意的对自家的主子,在老爷面前同样是忠心不二,深得秦家人信任和尊重。
回去禀报了老爷,老爷一听是秦家女儿,早有耳闻这位秦家大小姐风姿卓越才华出众,不觉拍案叫好“好啊,这小子还算有眼光,就是他不提这门亲,我也打算找人去说媒。”
“那敢情好啊,媒婆还是要有的,不能坏了风俗,明天我安排妥当,领媒婆抬着聘礼,去趟秦家?”老李总是前倾着身子,一副谦卑的面孔。
“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明天你带着媒婆一起去秦家提亲。”老爷开怀而笑。抚摸着古董架上的镂刻花瓶,频频点头。
这是吕元厚的生母,吕大太太闻声掀开鹅黄色垂着的门帘,“老爷,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一声啊。”体型发福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养尊处优的官太太风度。她呵呵笑着,走到桌前,亲手倒了被茶,端着精致的茶盏来到老爷面前说“恭喜老爷,咱们儿子终于要成家立业了。”
“哈哈,好啊,这门亲事势在必行,与秦家联姻,是一桩大好事啊。”吕老爷晓得合不拢嘴,不住地屡着那一把已经花白的山羊胡。
“是是,老爷,早就耳闻秦家治家有道,如今这店铺啊,是铺天盖地,遍布各省啊。”
“哈哈,遍布又怎样?也不过是个经商的,那比的了咱们这朝廷中人那。你这不是灭自个的威风吗?”老爷接过夫人递过的茶水,抿了一口坐回到宽大的椅子里。
“是是,老爷,不比咱们,不比咱们家大业大。”女人赶紧迎合着老爷,呵呵笑着圆场。
第二日清晨,老李吩咐下人们将一盒盒厚重聘礼带上,叫上媒婆来到秦家。
只见秦家是鲜艳的朱红色外门,打开门是偌大的院落,宽敞干净,南面两间屋子门口正有两个丫环模样的人端着杯盘走出。管家客气的头前带路,穿过北面的走廊,一直绕过后院,又来到一个大庭院当中,管家止住脚步回头说“我进去禀报一声,几位有劳了。”
管家走向这个院子里的其中一间南向的正房,不多时管家走出来对老李说“老爷有请。”
老李带着媒婆等下人走入大门:好不气派的装饰!
全套的紫檀木家具,棱角的地方都是用得真金镂空装饰,格架上是各种名贵的摆饰,墙上几幅字画一看便是名家手笔——这家业真是绝不亚于自家老爷府上啊。吕府管家看到一位五十出头面色红润的男人和一位清秀的中年女子坐在正堂当中,正要起身迎接他们。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府上老爷看得起我们秦家,哪有不答应之礼呀。是我们的荣幸荣幸啊,哈。”秦老爷接过聘礼,对着下人吩咐拿尚好的茶来招待贵客。
清秀的中年女子乃是步摇的生母,看到老爷如此爽快的答应了亲事,她倒是顾虑重重,担心女儿能不能相中这个吕家少爷,于是轻声说道:“老爷,还是亲自问一下摇儿的意思吧。”
“唉?妇人之见妇人之见那。”秦老爷瞪了夫人一眼,又赶紧眉开眼笑地想让与来提亲的老李茶水,边说道:“你们吕家能相中我们家丫头,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那,她这娘啊,就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妇人之见,妇人之见。”
秦太太听老爷这么一说,也不敢再多嘴,只好赔笑。她哪里想到女儿昨天早已与来提亲的吕大将军的儿子吕元厚见过面,并且彼此颇有好感。她只知道女儿眼眶高,来提亲的踏破大门,她都无一相中,婉言拒绝。所以十分担心这次女儿仍然回绝,反倒怕惹恼了吕家。
没想到这次可是皆大欢喜的场面,待提亲的人走后,秦太太赶紧找到女儿说吕元厚来提亲的事。女儿当即表态一切听爹娘的,由爹娘来安排婚事。
“女儿啊,你真答应了人家可是提出了下个月吉日就要迎亲,真想好了?”秦太太不放心的追问,担心女儿临时反悔变卦。没想到女儿却含羞点头说:“那好,下月还有些时日可以准备一下”。
“哈哈,我说你是妇人之见,看看我女儿懂事着哩。”秦老爷笑着走过来,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赞赏的看着女儿。
三月十八日正是娶亲吉日,锣鼓喧天吹吹打打,一排排扎着红头巾的壮汉抬着四边缠绕红丝带的花轿,来到秦家迎娶大小姐步摇。
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看着步摇盖着头巾经丫头们搀扶着步入花轿。“唉吆,快看,快看,这身衣服真是独一无二啊,真想掀开头巾看看新娘子呢。呵呵。”好看热闹的婆娘议论着,说笑着。
新娘在家眷的迎送中,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离去。来到吕府门前,花轿停下,新娘被搀扶着走进门庭若市的院落,大家早已拭目以待等着一堵新娘的风采。
“一拜天地,二拜爹娘,夫妻对拜。”
吕家老爷夫人正襟危坐,对着叩拜的晚辈,笑逐颜开。
众人在一片欢呼声中将新娘送入洞房。跟随新娘而来的管家,带着秦家老爷提前预备的刻有自家门号的金币,送到来吕家赴宴的宾朋手中。
“来来来,这是我们老爷给各位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说着将早已包裹好的金币分发到各个桌上。
大家打开看到这金灿灿货真价实的金币,一个个目瞪口呆,喧哗声响成一片,“不得了啊,不得了啊,家大业大呀,家大业大呀。”随着声声赞叹,响起一片片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