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回来了,小七每天都粘着他,连睡觉都赖着他。
我在想,小鸟们长大了,我就又回到了那些孤独的日子。
忙着分铺里上下的打点,和金柱两个人累的死去活来。
黑白颠倒,喝酒,院子里大半夜响着金柱的大叫。
醉了有人想疯,有人忙着哭,我安安静静地看着金柱挠头抓脑一脸通红的狼狈样。
他说当年自己没用,穷得叮当响,连自己老婆都没守住跟人跑了。
我说你去要走啦,我没吵也没闹,金柱晃着手指着我说,我就像你这样地,看着她收拾东西,我一句话也没说。
他晃晃头,想追回来啊,却迈不开步子,后来又想,追回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和以前一样,金柱嘲讽地笑笑。
我问后来呢,他大声说,后来啊,我遇到铺主,拼命地练功,有人说摆脱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换一段新的感情,换一个新的人,离老地方越远越好,最好能再也不回去。
其实啊,换新地方和找新老婆一样,都没用,自己没变。金柱说,老赖着不走的人,那不是念旧,只是没地儿可去。
金柱的眼泪无声的溢了出来,又哭又笑的模样,我说你现在真像一条狗。
他说可不是嘛,如今,我有了银子,有一身好武功,可以去窑子里找找姑娘,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他喃喃地重复,什么都不缺。
我点了两颗旱烟,递给他一颗,看着烟雾从嘴里缓缓吐出,我心里说,说什么都不缺的人什么都缺。
金柱问我,那你呢。
我想了想,喝了一口酒,说我没有故事,就喝酒好了。
金柱醉倒之前说,我心里最阴暗的地方都来自于爱情,去他大爷的爱情。
我喝下最后一口酒,心想每个人都有故事,有些摆着,有些藏着。
想起骗子老头,他成天满嘴胡话,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他说,当自己谎话说太多连话都没人信的时候,我也就不想说话了,谁会愿意相信一个骗子呢。
那时候老头的表情和金柱一样,自嘲着,装着满不在意。
老头还说,我做了太久的骗子,我吼着告诉自己我不是骗子,但是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自己。
回想起来,我从一个刚下山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孩子,变成这样,从小时候的牙牙学语,我学会了什么,又丢掉了什么,
少了幼儿纯真的笑脸,少了肆无忌惮的稚嫩,学会了隐藏,圆滑世故。
值得么?
以前你会为了热爱的某个人某件事去奋不顾身不计后果,现在呢?
现在的我会常常想想,这样做值不值得。
这就是所谓的长大么?
我曾经为了一个破烂的娃娃,替师傅干了大半年的活,洗衣服种地,累趴着的时候我想着那个娃娃,哭的时候我也想着那个娃娃,拼命的干活,
师傅拿着补好的娃娃问我,值得么。
我坚定地点点头抹着泪说值得。
师傅拍拍我的头,你觉得值得就值得。
小七有天问我,说,爹爹你的衣裳买大了。
我笑着抱起她,说因为给你爹爹我买衣裳的那个人还没出现呢。
师傅每年都会下山,一去三天,置办衣裳,一件穿一年,所以到如今我还不知道自己衣裳的尺码。
下山以后,我从不自己买衣裳,我想这是师傅该干的事情,我等着他给我置办衣裳。
我叫十一,走太远的人,时常会回头想想过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