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声道:“当我跑去王爷那里,陛下最担心的就是父亲彻底倒向王爷,这样一来王爷就借此之事,围缴窦宪诛杀太后为母报仇,事后再与陛下实力争定胜负,这样或许真得改改皇帝了。”她是没有想到,这盘棋会是这等复杂,或许她不够认识人心。
婉清凝眉忧说:“所以其实一切都是在陛下的掌握中,陛下借了太后的人与济南王先动起来,事后又安排亲姑姑平阳公主守着济南王,王爷即便带了兵在宫里,可事后没有济南王、耿家、老爷等人支援,根本斗不过陛下,甚至连那心思都得压下,白荷就是担心清河王乱来,说那些话只怕就是一再断王爷的念想。”
她明白白荷是真心为她,只可惜最后死在了爱人手里,她无法理解这样的感受,只知道这样的感受定是会很疼,轻叹一声沉声道:“陛下相信的人不多。”
婉清已明白个中原因,幽幽道:“陛下同样不相信咱们府里,如今清河王有了这么多人的支持,陛下一定会想方设法断小姐与王爷在一起的念头,再来邓府十三脉,多脉又连着阴家,阴家又连诸侯,动则更是震摇朝纲。”
她怆然一笑回:“就是这样。”
玉儿咬唇不安,婉清凝眉细问:“此前郑众与小姐说了什么?”
她侧开脸去,婉清拉过她的手,沉声问:“是不是与千乘王有关?”她心下一怔,极度害怕婉清知道此事,微笑摇头,婉清冷下脸来反问,“小姐这个时候还想要骗我?”
她凝眉问:“你知道了什么?”
婉清沉声道:“知道了小姐该知道的,郑众的儿子就是害死婉清父母、侮辱姐姐的仇人,郑众腰间的玉佩,婉清不是瞎子,自然是有看到的,婉清也不傻,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她握过婉清的手,不安道:“这事一定不能让千乘王知道,你母亲说过不许你再寻仇的,再来你那仇人早已经死了,郑众还赔上了孙女与孙子,要知道对于一个宦官来讲,无后是最大的痛,何况他与此事还无一点关系。”
婉清将她手拉入怀中,不安回:“这个奴婢也知道,本也就没想与他寻仇,可陛下也知道了此事,奴婢问过郑众,他说那玉佩是陛下赠的,还让他这次出来时一定要戴着,摆明了就是给咱们来看的,陛下就是拿事阻止小姐的,对不对?”
她心下沉重,放开婉清的手,喃喃道:“当今天子就是不拿这事来警告我,也会拿别的事来警告,何况此前我还敢试探他,在他看来对他无不是一种羞辱,像玉儿讲的至少要惩罚一下,再来邓府十三脉的话你刚才也说了。”
玉儿头痛蹲下,不安瞅着她问:“那小姐与王爷怎么办?”拧头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呢,真是复杂,头疼。”
她心下思远,淡淡回:“有麻烦是因为权利,人的欲望,以及出生就注定的一切,因为我身在邓家,他们身在皇家,一念之间会毁了一切,谁都不允许有这一念,妇人之仁、匹夫之勇,说的不仅仅是战场。北门血流成河时,我更是理解到江山易打守易难,打只要有智有狠有计,守却要有进有退有防,可往往进退能全,那防却是防不胜防,自家人生了仇恨闹起来,往往闹得要比外人凶,所以陛下宁可棋子无用便弃,也绝不犹豫留着伤已,最后让其颠复朝纲。”
婉清出神忧道:“当今陛下能做到这些,也活该他当皇帝,坐在他那位置,他要对别人仁慈,当真才是对自己残忍,普天之下盯着他的豺狼虎豹何其之多,想要咬他一口的更是不少,看来当今陛下深知此点,所以才在别人想咬他时,他先反倒把别人给咬一口。”
她听后沉重,喃喃问:“这都是怎么了,不是你咬我,就非得我咬你?”
檀月风风火火跑来,在外唤着:“小姐、玉儿、婉清,你们在哪里?”
她寻声出来,疑惑问:“檀月,怎么了?”
檀月看到后欣喜,上前道:“小姐,几位王爷过来看您,老爷说如果您能下床了,就请您去大堂。”
她含笑点头,瞅着一直咬唇不甘的玉儿,温声问:“我脸色难看吗?”玉儿撇着嘴摇头,她随着檀月往大堂走,一边问,“几位王爷什么情况?”
檀月脸皮似动非动,尴尬一扯,笑回:“千乘王是淡淡的,彭阳王有些不高兴,好像是为了阴家小姐入宫的事,所以就与济北王、河间王斗了两回嘴。”
她意外‘哦’了一声,说:“这济北王刘寿与河间王刘开脾气向来好,这回竟然会与彭阳王刘淑斗起嘴来,倒是件稀憾事。”
檀月灿灿一笑说:“还说起了汉初时吕太后儿子刘盈汉文帝,还有戚夫人的儿子刘如意的事,河间王是为陛下有些不值,语气似乎是这样,现下正堂内沉闷得很。”
吕后的儿子刘盈当上皇帝后,吕后便对戚夫人痛下杀手,吕后儿子刘盈有心想救却无力,刘盈得知母亲想除刘如意,刘盈就想尽了办法想要保护这个弟弟,吕太后将刘如意叫回长安汉宫后,刘盈是日夜不离的守在刘如意身边,就连上朝都会拉着刘如意一起,身怕自己的母亲害了这个弟弟,可最后刘如意还是死在了吕太后手里,刘盈也吓得一病不起,事后没有多久刘盈也死了。
婉清凝色道:“一边是兄弟情,一边是骨血情,不管谁死都会令中间人痛不欲生,两位王爷为陛下不值,想来也有自己的道理。”
她何尝不知,沉声念道:“只叹是,念其罪因起,皆是谈笑间,晓知罪当认,何故怨入骨。谁无对与错?莫过近者忧,手背皆是肉,亲者两生难。”
刘开为刘肇不平,想来就是觉得,当今的刘肇与当年刘盈的情况差不多,想想又何尝不是?窦太后此前一直就想动清河王,是众人都知道的事,要不是刘肇从中周旋,再加上刘庆自己的谨慎小心,或许早就如刘如意那样,早已回地下陪母亲与父亲了,可最后刘肇还不得不防着刘庆,刘开为刘肇不平是有理由的。
进入大堂,一抬头,母亲春风满面迎来,上前握住她的手唤:“诸生,你总算能下床了。”诸生代表的是熟读儒家经典的学生,可是另一个意思则还有,诸即是众,生反则死,生顺则活,母亲是想提醒她,府里上下大小的生死,现在都在她身上。
她初微愣,瞅着屋内的众人,有父亲、几个哥哥、刘伉、刘淑、刘开、刘寿与耿姬,这便浅浅一笑,回:“女儿没事,母亲不必过于担心了。”
母亲眸中露出忧思,不安道:“过些日子就要入宫了,你有些什么特别需要带进宫的,一定要跟母亲讲,母亲也好准备着安排。”众人神情各异,她看到千乘王冷冷一笑,刘淑脸上略有恼怒之色,其它人皆是沉默不语。
她微笑摇头回:“宫里应是什么也不差,母亲准备的东西女儿不用担心,母亲按自己的意思办吧。”
母亲隐隐间暗松了口气,笑说:“好,好,好,母亲为你早早准备些入宫的东西,你与王爷们好好聊聊。”她点头,母亲领着檀月便离去。
耿姬上前,突然跪下:“小姐,对不起,耿姬不知道会这样。”
她心下惶恐,忙将耿姬拉起来,无奈一笑,她又何曾知道会是这样,温声笑问:“是没想到陛下会点名让我与婧儿入宫吗?”耿姬愧疚点头,她转而问,“你绣那丝帕是有人给你出的主意,还是你自己想的?”
耿姬微愣,已是了然她的意思,垂眸回:“是白荷出的。”
她就知道,瞅向千乘王问:“王爷也知白荷的事了吗?”
千乘王失声一笑,起身淡淡道:“看来陛下早就知道七小姐会如何回复,让孤王来问七小姐的意思,不过是多此一举,呵呵,孤王还有事就先行离开。”瞅向刘开与刘寿冷笑说,“两位弟弟监工结束了,也可以回去复命了,如陛下所料七小姐是要入宫的,呵。”
刘开与刘寿脸色泛白,显然对刘伉的话有所不适,强压着却也没有其它举动,刘淑脸色庆然,起身忙唤:“大哥,弟弟与大哥一起走。”
两人正离开时,她想起了卫锋,卫锋一直跟着千乘王,这次却并没有跟上,这便上前不安问:“王爷,卫锋的情况还好吧?”
千乘王聚然停下步伐,侧过星眸定定瞅来,疑惑问:“你知道卫锋被郑众奉命打了一百大板?”
她浅浅一笑,选择闭语不回,婉清见状上前低声解释:“郑众来看小姐时,就说过要罚卫锋的。”
千乘王眸中略有疑狐,盯着她凝眉问:“孤王正为此事奇怪,卫锋无故被领罚,这其中与七小姐有何关系不成?”
她撇了婉清一眼,见婉清正为此不安,转而问:“王爷,您对婉清除开责任情,还有其它感情吗?”
千乘王身形微怔,婉清脸猛然一红,忙拉住她的手娇颜羞涩,千乘王别开脸去,脸上略有几分尴尬,低低咳了一声,冷下声来说:“别把话拉开,刚才的问题七小姐还未回孤王。”
她瞅着两的样子心下了然,一看就是彼此有情之人,笑说:“不如让婉清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