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长空皓月,空明气朗,应了千乘王之约,玉儿代替她躺在床上,她与婉清到了刘伉的那处私宅。
卫锋挺立站在宅门口,她与婉清含笑迎上前,卫锋握剑揖礼并未说话,领着她俩到了房门口,突然身形一怔停下,握剑指着远处茂郁树林处斥呵:“谁跟在后面鬼鬼祟祟,还不快给在下出来。”
她与婉清一惊,不想被人跟踪了,跟来之人并未回应,卫锋便再次厉呵:“阁下再不出来,在下可是不客气了,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君子所为。”
这时,她隐约看到一席白衣人走出,翩翩然然给人丰神明朗之感,借着月光她感觉此人有点眼熟,只是太远看得不太真实,只听来人不屑反问:“夜下私会在下七妹,又怎是君子所为?”
一听这声音,她心下一惊,失声唤:“二哥?”
二哥神态自若的从树后走出来,一幅温文而雅的神情好不自在,身后还跟着燕姐与三哥邓悝,燕姐娇嫩的脸上颊上映着些许尴尬,三哥俊秀的脸庞亦是有几分不安,她微怔,婉清掺着她的身子垂眸往后退,待到三人步至她面前时,她方才勉强笑问:“哥哥姐姐们怎么这么有兴趣跟踪妹妹?”
她知二哥最近心情不好,这个时候只怕少不得被训,二哥神色淡淡,语气有一丝不屑,说:“二哥猜妹妹干了什么事,是这般惹得母亲生气,原来当真是不守邓家家规,夜下竟干这种会情郎的龌龊之事。”
邓燕身形一怔,将一些事说给二哥听,显然并不是想引得二哥如此,不悦低吼:“二哥。”
二哥云淡风轻未理,幽幽说:“这明明离出阁之年还远着呢,真不知道是早惠还——。”
三哥邓悝上前一步,拉过二哥极时阻止,二哥这才缓下神来,也知语气过重,这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三哥俊秀的脸上抱歉之色甚明,忙宽言劝道:“七妹别往心里去,二哥并没有别的意思,最近哥哥们见府里的情况很不乐观,三人在院中时发现你悄悄出府,一时好奇就跟来了,七妹别见怪。”
她微笑摇头,这才注意到刚才那卫锋早已退下,众人一时无言以对,婉清垂眸细想后,这便上前不安解释:“二少爷、三少爷、六小姐,你们都误会了,小姐只是来见一位朋友,因为有些事多有不——。”
二哥抬眸冷冷看来,不悦问:“什么时候需要你这奴婢挑舌头?”婉清垂眸,二哥瞅着她不为所动,瞅着婉清更是火冒三分,眸中神色由冰变火,沉声便骂,“没你们这帮奴婢的挑梭,好好的七妹怎么会变成这样?从小比咱们都有分寸的七妹去哪了?”
婉清惶恐不安退下,她上前忙解释:“二哥,妹妹知道二哥最近心情不好,不该这个时候让二哥担心,这些事是妹妹的错,并不关她们——。”
二哥盯着她厉声打断:“是,二哥最近心情是不好,可是二哥分寸不会少。”她语塞,邓京转而对她斥责,“如果不关她们的事,那就是你明知故犯,母亲都被气成什么样了?母亲是在与自己生气,七妹难道不知道吗?你竟然还不顾母亲担心,再次夜里私自出府,当真是要气死母亲吗?”
她垂眸回:“妹妹并非此意。”
二哥缓下神色,冷哼一声:“最好不是此意,只是不想妹妹私下里,会有这么多事是二哥所不知的。”
燕姐瞅着她深感抱歉,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本来二哥向来很少如此,确实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她唯有低声回:“此事确实是妹妹的错,母亲之事亦是妹妹没有做妥当,妹妹知道兄弟姐妹中二哥是最孝顺母亲的,还望二哥不要为此生气。”
二哥微微一动,似乎已了然自己的失礼,语气稳下口苦婆心问:“你既知没有做妥当,更该知母亲并不是不待见你,妹妹如此聪惠的人,怎么可能不明此意?还是明了此意,更是不将母亲的心思当回事?”
她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卫锋已然不动声色返回,幽幽的声音在远处已响起:“王爷,需要属下先带邓家二公子、三公子、六小姐直接去偏房吗?”
刘伉云淡风轻般笑回:“先不急。”
众人寻声望去,便见一身锦衣长袍的刘伉幽然走来,身后便是跟着那机灵沉稳的卫锋,二哥见是刘伉显然意外,三哥缓下神来尴尬上前,揖礼道:“邓悝参见千乘王,不知原来此宅是千乘王私人府邸,我兄弟姐妹几人让千乘王看笑话了。”二哥跟着揖了一礼,燕姐屈了屈膝。
她将头垂下屈至一则,刘伉温俊的脸无碍笑笑,忙对众人解释:“这事确实是孤王没有做好,孤王不该在夜下私约邓小姐。”
二哥灿灿一笑,上前揖礼说:“王爷,邓京不敢,邓京并非是责怪王爷。”
刘伉温声微笑回:“不妨不妨,其实孤王也是听闻七小姐不便出门,邓府最近情况亦是很不乐观,可眼下孤王有要事想与邓小姐商量,因而这便约在了晚上,不想反倒适得其反让众位彻底误会了。”
二哥墨黑的星眸瞅了她一眼,眸中映着些许看不透,众人更是一时哑口无言,宛如夜黑之下墨黑无影,四周了无声息,彼此心间有了各自的心思,卫锋见况上前低声插话提醒:“王爷,先进去吧,两位爷还在里面等着呢。”
她撇了那卫锋一眼,一个武将竟然可以这般心细如尘,完全不似她以前所了解的那样冷淡默然,不声不响跑开搬来千乘王不说,进退亦是有度,这将来定是能成就一方之事,而护将的这两位‘爷’,也无疑成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刘伉示意卫锋上前,卫锋往里走去后,刘伉方才说:“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一块在府上小歇会儿吧!”
二哥恭敬应:“邓京恭敬不如从命了。”
皓月之下似景而动,走廊下放着几盏玉兰花,淳淳溢出芳香,一行人沉默不语各怀心思,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厢房,她迎在刘伉后身而入,抬眸便见济南王刘康、陛下刘肇皆在此。
众人无不惶恐,忙纷纷作礼:“参见陛下、参见济南王。”二哥邓京与三哥邓悝是有见过陛下的,六姐邓燕更是认识济南王,现下眼前又是这番情景,想来大家心中都会有些猜测。
刘肇瞅着她初愣遂不喜,瞅到她身边的一群人后,再看她时不耐之色已是俨然而生,不喜摆了摆手示意二哥等人退开。
二哥与三哥、六姐隐约不安,刘伉忙微笑吩咐:“卫峰,带邓家二公子、三公子还有六小姐去偏房,孤王与陛下有些私话要对邓小姐说。”
卫峰定声回:“诺。”三人自然不敢多说,就在卫锋的带领下退身离云。济南王刘康两眼炯烔有神,深沉打量了她一眼,起身随之离开,婉清替他们将门关好后离开。
刘伉坐到刘肇旁边,示意她上前坐下,她小心上前坐下,见刘肇皱眉看她,这便将头低下,也不知刘伉是何用意,只听刘伉笑说:“皇帝弟弟,为兄指的人就是绥儿。”
她感知刘肇目光灼热,将头越发不敢抬起。
刘肇突然一笑,初听语气平平,细听却有一股无奈笑意,说:“大哥这人情做得当真是不亏。”
刘伉心下惶恐,忙跪下:“臣不敢讨陛下人情,为陛下分忧是臣应尽之责,此事只是臣意下之提,臣觉得陛下是会许了臣的意,所以臣这才敢当面来提,如真烦了陛下的心,请陛下责罚。”她要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坐立不安。
刘肇起身立到她跟前,语气有一丝阴冷,厉声道:“把头抬起来,朕有话问你。”
她心下恐惧,那气势威仪不容侵犯,是她从未感知的惧怕,刘肇的怒气显而易见,她唯有将头抬起,看到那双神而有力的星眸,盯着她时面露危光,冷冷问:“你可是不愿进宫?”她感觉那话中有着杀意,心下一惊,怆忙跪下,还未说话,刘肇缓下神来不温不火又道,“朕要听实话。”
她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下场,转动清灵如水的眸子思量再三,小心不安说:“陛下,臣女有一事相问。”
刘肇微愣,方久才说:“你问。”
她狠狠咬唇,稳下心来不安,抬眸问:“陛下将郑众接回宫中,是否有着别的意图?”
刘肇身子一动,星眸露出一丝奇异之色,蹲下身来握住她肩,瞅着她却不说话,眼神古怪令她看不明白,半晌才道:“并无别的用意,难道你知道什么想告诉朕?”
刘肇不知道郑众与千乘王之间因由,亦就没有她想的那样深,她不用担心刘肇是个喜欢控制一切的人,叩头说:“陛下,臣女没别的意思,也不是对陛下不敬,臣——臣女——确实——不愿进宫。”
刘肇神情一僵,盯着她星眸动了动后,遂却发出一声冷笑,她不由得往后一退,刘肇却‘哈哈’大笑起来,盯着她有一丝玩味与不屑,方久才笑说:“那好,你既然也说不愿意入宫,大哥也向朕求了你,这点小事也该应了大哥才是。”
她微怔,刘伉赶忙跪下:“谢陛下。”
她将头垂下,随说,“谢陛下。”刘肇的那笑声,显然是有几分不喜,可现下已经如此,即便是不喜她也要如此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