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亮的灯火如柳枝轻轻遥拽,烛火下两人身影融为一体,婉如梦境与现实的结合,又如矛盾与扎挣的相斗,还如不舍与徘徊的依恋,最终融入那梦的海洋,心间所留的只有那长眠不醒,待到她清醒时,她才方知两人已走得这般之近,想着刚才自己的样子,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暗室外响起了韩明的声音,细下一听方知韩明在外温声劝说:“耿小姐,您别这样,邓小姐真的不在这里,现下都这个时候了,邓小姐怎么可能在咱们这丙舍呢!”
她意外,刘庆凝眉,耿姬在外突然跪下,朗声道:“檀馨有话同小姐讲,如若小姐不肯见檀馨,檀馨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韩明揣揣不安进来,站在刘庆身边惶恐说:“王爷,耿小姐硬是要闯进来,奴才怎么拦也拦不住。”
刘庆凝眉摆手道:“此事不用你管了,孤王来处理即可,你先退下。”
韩明恭敬回:“诺。”
刘庆执着她手,温声商议又道:“既然她找上来了,咱们就与她讲清楚,听她这语气应当会与咱们交好。”她微笑点头,步至门口,透过明蒊纸般的窗边,她见檀馨端身跪在地上,细想之下推门而出。
檀馨两眼盈盈望着她,她过去伸手将檀馨扶起,心间略感尴尬说:“你本就贵为牟平侯与隆虑公主的女儿,现下又是济南王义女,身份如此尊贵显赫,何需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份。”
耿姬盈盈含泪摇头,感激不已道:“未寻回身份前,耿姬是个无父无母,只能任人摆布的棋子,自问耿姬有记忆以来,也只有在邓府时夫人与小姐,还有老爷与公子待耿姬当个人看,以前的几年里,耿姬从未被当人看过,如果这便叫作贱,那这等作贱当真是轻了许多。”
她不安问:“你以前过得很不好吗?”
耿姬怆然一笑说:“生不如死、行尸走肉、麻木不仁,这些滋味耿姬算是都偿过了,也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她不安,耿姬无畏笑笑,一幅甚是不在意的样子,又说,“耿姬是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的,是这两年府里换回了耿姬丢掉的人性,告诉耿姬,原来耿姬是个人,不是工具。”
她听后皱起娥眉,耿姬双眸盈盈含笑,她看着却心下一酸,她不能想象,如果她是耿姬,她会是做何感受?发怒亦或是发狂?不由得有些心疼,拉过耿姬手抱歉道:“对不起,不该问你以前的事。”
耿姬盈盈摇头,笑回:“小姐不该对耿姬说对不起,是耿姬一直在做对不起邓府的事,小姐知道了耿姬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怪罪耿姬还给耿姬出主意,耿姬不会忘了小姐的恩情。”
她略感无奈道:“我什么也没有做,不管你断了哪里的细作之派,可是你终还是会被另派的,后面的结果是大家未想到的,能寻回亲人是你的运气。”
耿姬握住了她的手定定反驳:“不,如果不是小姐让耿姬回阴府,耿姬不会碰上济南王,如果不碰上济南王,就不会有今天的耿姬。”她见耿姬说得动情,也就不好多说其它。
耿姬又从腰间取出一块纹理细腻,一瞅就是价值不菲的玉佩,她微愣,这玉佩不就是之前她从那小孩身上取下,事后又掉了落到阴婧手里,最后落到刘肇手里的玉佩吗?为什么会在耿姬手里?
耿姬将玉佩推于她手心,盈盈瞅着她道:“这是耿姬一直随身携带的,以前看到别人有亲人时,耿姬总想自己的亲人在哪里,因此看及此玉就像是看到亲人一样,耿姬已寻回亲人就将此玉交给小姐,耿姬会皆尽全力的回报小姐,如违背誓言,耿姬满门不幸。”
她一怔,见耿姬说得如此悲恸,只觉手中之物异样沉重,不安道:“你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收不得。”
耿姬突然急了,慌张四分道:“对耿姬来讲,小姐与大公子是耿姬的再生父母,一点都不沉重,小姐不收的话,就是小姐对耿姬此前行为,虽说无怨可心中却是有怨。”
她不安瞅着如此真诚的耿姬,不得不提醒:“其实母亲早知你是细作,起初只怕是弄不清楚你是为谁做事,是将你放在身边后慢慢得知的,邓府一向也尊纪守法,没什么可以让你抓的,而且你在府里做的一些事,府里都有防着。”
耿姬浅浅笑回:“可耿姬更知道夫人待耿姬是真心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简单的是非黑白之分,耿姬还是分得清楚的,本就是耿姬心怀不轨,错在耿姬不在夫人。”
她松神一笑说:“难得你将这些分得如此明白。”
耿姬欣然笑说:“其实老爷与夫人知道耿姬的身份也好,耿姬不用担心犹豫做伤害邓府的事,耿姬也只需将看到的如实回禀就可,不需要知道是真是假。”
她含笑了然,瞅向刘庆示意他过来,又琢磨起手中玉佩,转而细问:“此玉佩济南王可曾有见过?”
耿姬轻回:“见过,就是因为此玉,济南王才认出了耿姬,只是为了防止有误,就先认耿姬为义女。”
她猜想此玉佩确实大有来头,细下打量方知不是同一块,此玉与先前那块玉的唯一区别,在于此玉中的图是凤,此前那图案是龙,此玉当真是隆虑公主的,那另一枚不是公主就是王爷了,也难怪婉清说刘肇瞅那玉时震惊,抬眸继问:“这玉佩可是有一对?”
耿姬微愣,垂眸想起一事,忙道:“对了,此玉耿姬一向不常佩戴,此前老爷从羌地回来时,耿姬有拿出来佩戴过,大公子瞅见说府里当时人多,耿姬只是下人,佩戴出去招摇恐有不妥,离府前大公子又提醒过我,以后常挂此玉于我或许有利。”
她心下意外,笑回:“回去我一定会问大哥详细情况,想必他是不知此物的来历,不然早就让你认祖归宗了,也省得济南王做了人情。”耿姬听后快然一笑,点头觉得也是。
刘庆步至她身畔,瞅见她手中的玉佩,将玉佩拿起来看了看,呢喃道:“这玉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心下一动,追问:“有什么讲究吗?”
刘庆瞅她如此在意,这便认真细想,英眉一动道:“我想起来了,此前郑众大醉如泥,我看到他桌上有这玉佩的画像。”
她凝眉细想,喃喃道:“郑众有玉佩画像,想必是见过玉佩。”心下一时找不准,就将玉佩收了起来,转而笑说,“算了,此事以后再说,王爷,现下不早了,邓绥就先回去了。”
刘庆本想唤韩明送她,耿姬欣然开口说:“王爷,让耿姬送小姐回去吧,耿姬会护着小姐的。”
刘庆思量,最后也就同意了,托付道:“那绥儿周全就交给你了。”
耿姬屈礼接下,一路与耿姬徐步离开丙舍,快到丙舍大门时,耿姬低声在她身侧说:“请小姐放心,此前宋贵人忌日之事奴婢没有说出去,今日之事耿姬更是不会说出去的。”
天迹月光如华,似仙女在浮光中撒花,换下心神般的清宁,她感谢婉尔一笑,此前宋贵忌日之事,确实没发生异常,伸手将耿姬手握手心,方知这如火夏季,耿姬的手亦是冰凉如冬,不由一丝惊颤,已是惊出口问:“你的手竟是这般凉?”耿姬嫣然一笑,甚是不在意,她便不好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