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胧胧之间,她睡了不知多久,意识从醒后就从未睁开双眸,太医陆陆续续在她殿内忙碌,她将手压在身下,听着众人的意思也明白过来,她能活下来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药不重,划一下染得太少。
麻木被人围着扎了一堆东西在身,隐约她能感觉那是针,每一针不痛不痒刚到好处,殿内匆忙脚步声来回穿梭,承制出声不安劝说:“太医,一定要救下这胎才行。”
太医不安回:“呵呵,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这胎实在——。”
玉儿跺脚恼道:“救下小姐救不了小姐腹中孩子,对小姐来讲还有个屁用。”
太医颤颤回:“这郭太医向来医术在咱们几人之上,姑娘还是去求郭太医吧,他要是没法子臣等也是没法子的。”
玉儿气得脸色充血,泣声呵道:“你们几个太医就是九馕饭袋,什么事都让人去找郭太医,郭太医现在都累趴了,我看你们就是成心的,你们成心不想让小姐活。”
月隐上前不安劝说:“玉儿你别生气,你这脸上还有伤呢!”
玉儿痛哭出声,推开月隐的手:“我不用你们管,你们给我滚开。”
何太医上前,不安回:“臣等几人医术虽不如郭太医,可为贵人医治从不敢不尽心的,这可是拿着脑袋在办事。”瞅了一旁的牟太医,顿了顿提醒,“不过郭太医昨日累趴下,确实与某些太医有关。”
陈太医上前笑说:“何太医这话臣做证,确实属实。”
另一太医微恼,甩袖冷笑问:“你们这话含沙射影的,不就是在说牟某吗?”
陈太医温温一笑回:“牟太医明白就好。”
牟太医隐忍,缓下含笑说:“你们有本事,你们治好贵人再说。”
程高不耐出声道:“几位太医可否别吵了,贵人一直不肯睁眼,你们还在这里吵,陛下知道了太医在贵人这里吵,几位当真是想脑袋搬家了!”
牟太医侧过厉目,冷不叮骂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刚进来的后生教训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玉儿实在看不下去,呵道:“要吵你们出去吵。”
刘肇声音在殿外响起,厉声问:“什么事这么喧哗?”
月琴不安忙解释:“陛下息怒,玉儿因为贵人之事着急,说话对几位太医多有不敬。”
玉儿气红了眼,吼道:“不用你求情。”
刘肇瞅了玉儿一眼,玉儿眼一红侧过头去,刘肇瞅着她的方向,凝声道:“怎么也是坏了宫里的规据,郑众,拉玉儿去暴室。”
众人微怔,承制不安求道:“陛下,玉儿姑娘只是为贵人的事,一时气晕了头。”
玉儿吼道:“不用你求情,你们全都不是好人,陛下最不是好人。”
郑众不安低呵:“玉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玉儿气哭道:“玉儿没有说错,陛下明明知道此前小姐就有过轻生的念头,在小姐只能有这一胎的情况下,还想要了小姐腹中的胎儿,小姐本是不愿意进宫,也是陛下硬让小姐进宫,小姐此前吃了那么多苦,陛下还说——。”
郑众不安阻止:“玉儿。”
刘肇神情疲惫,伸手摆了摆道:“没事,让她说。”
玉儿侧过头去,倔犟擦掉眼泪:“懒得再说。”
月琴不安跪下:“此前那堕胎药,月琴确实发现有问题,只是没有想到贵人会这样,月琴该阻止贵人喝那堕胎药的。”思及至此,更是一阵内疚,泣声道,“奴婢当时,当时想着是陛下的意思,贵人又说没用了,所以——。”
玉儿反问:“所以你就没有阻止?现在说这有什么用?明知小姐只能有这一胎,你们就是想让小姐死。”
她眼泪不由得落下,承制不安劝说:“玉儿,你真的是冤枉我们了,我们也没有想过贵人会这样。”
玉儿瞪着反问:“没有想到?小姐平常瞅着腹中的孩子多欢喜,我才在皇后那里罚跪一晚,你们就告诉我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还觉得我冤枉了你们,一个明知是堕胎药不阻止,一个奉着陛下的意思端来,你们就是逼小姐去死,还说我冤枉你们。”
众人沉默不言,玉儿思及这一切,突然坐到地上嚎淘大哭:“亏我还以为你们一心向着小姐,将你们视为自己人,平常看你们心肠也不错,小姐又待你们这么好,什么好的都捡着给你们,你们竟然这样狼心狗肺。”
云荀不安进来,匆匆跪下,泣声道:“陛下,赵宫人——。”
刘肇沉声不耐问:“又怎么了?”
云荀不安回:“赵宫人动了胎气不肯让袁太医检查。”
玉儿更是痛哭:“小姐说得没有错,这里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刘肇不语,坐到她踏侧,伸手拉过她的手,紧紧捏在手中,沉声问:“你什么时候才肯睁开眼?你让承制一个时辰后再去告诉朕喝了,你是想让朕守你一具冰冷的尸体吧?”痛色道,“你比怜儿还要狠,怜儿至少最后愿意与朕说话,你最后竟然都不愿意见朕一面,还说与朕无尤,其实心里却是怨着朕。”
郑众不安劝道:“陛下保重自己呀。”顿了顿又劝,“邓贵人,大伙都知道您醒着,您就别这样了!”
刘肇缓了口气,语气疲泛道:“是朕错了,朕不该这样对你,你为以朕这样做就不难过吗?这个孩子朕盼了这么久,最后朕要下这样的旨,朕也难过。”她眼泪越掉越涌,咽了咽喉咙,刘肇转而说,“朕会让人救下你腹中胎儿的,可那也你得先配合太医,同时好好调理你自己身体才行。”
月隐不安上前劝说:“是啊,贵人,您先睁开眼再说,咱们好好调理,这孩子会没事的。”
她不语,没事?一婉堕胎药全下去了,还能没事就怪了,刘肇沉声道:“先将玉儿关起来,直到贵人愿意睁眼为止,赵宫人那胎不肯就医,就不要让袁太医白折腾了。”
云荀泣声不安道:“陛下。”
玉儿顿时来了脾气,冷声道:“陛下就是要这样欺负小姐,云荀你告诉赵宫人实情,让婉清护好自己的胎,玉儿自己去暴室,死就死。”云荀不安悄悄离去。
郑众打量刘肇喜怒,低声呵道:“玉儿。”玉儿擦了眼泪扬长而去,郑众不安劝说,“陛下,奴才看这玉儿姑娘也疯了,怕是本就不想活了。”说罢房间瞅了她一眼。
刘肇目光扫过她面部,沉声道:“这丫头早说过绥儿死了她也不会活着,朕此前还当她说的是一句气话。”转而喃喃道,“现在朕总算知道,为何你这两丫头的脾气是这般?明明就是跟你学的,只不过她们是用闹的,而你却偏偏一点也不闹。”
月隐扶了月琴起来,站在一侧不安劝:“贵人,这玉儿脸被打肿了,到暴室又不知道会怎么样,贵人当真是要——?”
她微怔,方才肯睁开眼来,众人为此松了口气,承制眼快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将玉儿给拽了进来。玉儿与承制挣扎拉扯着,她瞅见玉儿脸当真肿了,仔细想了想,那日刘肇打了阴婧一巴掌,只怕这就是婧儿让人打的。
她望着玉儿,不由得心酸不止,玉儿这般护着她,让她感觉到心暖,眼泪顿时如雨撒下,玉儿发现她睁眼后,也就停止了挣扎,上前走来泣声唤:“小姐。”
她瞅着玉儿脸上的红肿印,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顿时出不来,动了动手,摸着玉儿的脸痛色闭眼,受伤的总是她身边的人,月隐心酸擦掉了眼泪,上前劝说:“玉儿,还是先处理你脸上的伤再说,贵人瞅着怕是难受了。”
玉儿咬着唇,一幅倔犟的样子,是一动也不动。有个小太监跑来,匆匆在郑众耳边说了几句,郑众一怔,忙上前在刘肇耳边低说:“陛下,陈王刘羡薨了,这月辛亥去的。”
刘肇凝眉喃喃念道:“本月辛亥?”嘴角苦涩一笑,瞅着她提醒,“正是那****喝下堕胎药之时。”神色沉重又握过她的手,苦口婆心劝道,“好好按太医的话去做,孩子不会有事的,朕跟你保证。”
她见他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怨在那么一瞬间如烟轻了许多,心底深处竟又有一丝心疼,只是这心疼却也蒙在心间,似一层剪不断的阴影,将心里的动容笼照着,侧开眸去不想再看他,淡淡闭了眼。
刘肇沉然起身,郑众赶紧上前相扶,刘肇伸手推开郑众,在郑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了殿外,扫了一眼跪在一地的人,不经意道:“邓贵人腹中太子不保,朕就拿你们的头忌太子。”
几人不安跪下回:“诺。”
她即便睁开了眼,也未再多说一句话,却也开始进药,不再似几天前那般。
玉儿松了口气,时常伴在她身侧,不敢再离开寸步,皇后因无顾让人掌玉儿的嘴,受了刘肇的教训,掌玉儿嘴的几人,也被拉去打了一顿。婉清开始让袁太医保胎,她的胎竟然渐渐好转,肚子里的孩子髣髴不想离开般。
夜里,她正在睡梦之中,突然脑海里闪过影子,在某个地方着了火,那里火熊熊烧起,将天都给烧红了,恐惧的感觉扑面而来,她不由得一惊,吓醒了自己,玉儿坐在她床侧,不安问:“小姐,怎么了?”
她缓下惊悚,不安回:“梦到有个地方着火了。”
玉儿忙劝说:“小姐只是做梦,没事的。”
她瞅着玉儿微肿的脸问:“当时应该很疼吧?”
玉儿眼泪落下,泣声道:“疼过去就不疼了。”
她心下忧,不由得一丝抱歉,当时没能顾上玉儿,垂眸想了想,沉声道:“咱们得想法子离开这宫里,要不然再这样下去真会死在这里。”玉儿擦了眼泪细想,她不安提醒,“那****发话说我腹中胎儿是太子,这孩子即便这回保住了,也定是保不了多久的,只有在宫外还能存活下来。”
玉儿不安问:“小姐舍得了陛下吗?”
她失声一笑,嘲弄道:“那碗堕胎药端来时,我已经对他死心了,伴在他身边本就危险,我守着这份危险甘之如噬,那皆是因为他的情,可他的情终是顾忌着天下,他心里终是顾着邓家的人,我怪不了他可是我太累了,在这宫里活着太累,周贵人不适合这里,我更是不适合这里。”
玉儿犹豫不决,抬眸不安问:“可是咱们不能这样凭空消失,要不然终是会出问题的,会连累邓家的。”
她何尝不知,凝声道:“本该这回就当我彻底死了就好了。”
玉儿不安问:“小姐,你想干什么?”她摇头,玉儿松了口气,了然想错了方向,转而问,“咱们要带上婉清吗?”
她痛色问:“我倒是想带上婉清,可是咱们能不能成功都还是未知数,带上她不是让她一块冒险吗?”
玉儿想着也是,转而问:“哪咱们怎么出去呢?找大公子他们?即便有他们的帮忙,可是要想这宫却不是易事,咱们还得考虑如何消失得让陛下不动怒。”
她泛眸细想,一怔,提醒道:“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