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依旧戒备异常,一晚上各宫里该搜的地方,刘肇都已经安排人搜了,唯一没有来搜的便是婵风阁,当一众侍卫到了婵风阁时,已是日晨渐升之时。
她本是想去寻昨日凝香留的东西,出门方才发现刘肇已经来此,忙上前迎去屈礼:“邓绥见过陛下。”
刘肇盯着她面色半晌,扬了扬手,郑众就将人给撤了出去,那群人退下后,刘肇方才扶着她起来,忙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她微笑摇头:“一夜未睡,躺下也是恶梦连连。”瞅着刘肇一样苍白的脸色,不安又问,“陛下似乎也是一夜未睡?”
刘肇语气有一丝恼怒,道:“最后竟然让那凝香给跑了,朕寻了她一夜,这次定要抓住她才行。”
她抬眸问:“怎么会让她给跑了呢?”
刘肇沉声解释:“朕还没有赶到就听到有人在做怪,赶到后凝香就已经跑了。”
她疑惑问:“是有人接应的?还是——?”
刘肇脸色冷下来,半晌才道:“是尹采女鬼魂做怪。”
她一惊,凝眉问:“这事怎么又与尹采女鬼魂连在一起了,宫里真有这样的事吗?”
刘肇失声一笑:“哪会真有这样的事,不过是有人利用这点做怪,这才让凝香钻了空子逃了。”
她心下明白过来,疑惑问:“凝香的武功这等利害,凝香是不是暗刺的头?”
刘肇摇头:“不是,但是她杀了马豫。”
她微怔,凝眉又问:“凝香不是那谁是?”
刘肇略感疲惫,搂过她往屋内走去,边回:“暗刺的头是男子叫冥祁,此人武功非常了得,自从上次丁鸿府里出事后,朕就一直盯得紧,就只差一点就要将那些人给铲除了,最后也是这个凝香突然冲了出来,冥祁受伤跑了,跟着还跑了一大批人,凝香只是他们其中一员,耿姬此前也算与他们有接触,只不过他们见面向来是蒙面,凝香只是与耿姬关系要好一些,所以知道一些事,杜凌一直在外就是查办此事。”
她不安问:“可是丁鸿的事过后,这批暗刺不也是销声匿迹许久了吗?”
刘肇凝眉说:“销声匿迹不代表没有继续受命。”
她心下沉重,看了看四周问:“陛下将婵风阁的几间屋都检查了?”
刘肇缓回神来,颔首笑说:“怕吵醒你,就没有大动,不想你竟一夜未睡。”
她不安问:“陛下不检查邓绥屋吗?”
刘肇沉思,看了她半晌道:“相信你也不会留着她,算了,不用了。”
她微笑,细想凝香现在不是刘肇的对手,再加上凝香昨日语气里的不服,不由得让她心中生一份猜测,拉着刘肇进屋,强行道:“陛下先休息一下,都折腾了一夜了,也该休息了,凝香就让他们都找吧。”
刘肇犹豫,最后轻点了点头,吩咐道:“郑众,派人仔细查。”郑众称诺离去。
砰的一声,玉儿房间传来茶杯摔裂之声,刘肇疑惑望去,她垂眸后心下了然,忙含笑解释:“玉儿跟着邓绥累了一夜,刚才让她去睡,估计是闭着眼撞了东西,算了,不管她了,她确实也累得厉害。”遂道,“陛下累了,也睡吧。”
刘肇躺在坐榻之上,闭着眼靠着墙低声道:“这些暗刺让朕真是头痛,要是能为朕所用还好,可偏偏就是与朕作对。”
她向玉儿屋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下细想,刚才的茶杯定是玉儿故意打碎的,极有可能是提醒她那凝香已经醒了,她倒是没有想到这凝香醒得如此之快,垂眸一想来了主意,便道:“陛下,北海王刘威之所以能继王爵位,那是因为他此前害了前北海王刘基这个兄长,陛下有没有想过夺回他北海王之位?”
刘肇疑惑瞅着她,明明此前就告诉过她自己的想法,泛了泛星眸问:“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不是早知道朕的想法吗?”
她微微一笑,解释道:“绥儿清楚陛下不想过多追究,可是现下这刘威还是这般不识抬举,一再与陛下作对,陛下待这刘威也真是太仁慈了。”
刘肇一笑说:“你与郑众说了一样的话。”凝眉幽幽道,“朕要夺他王爵位早就动手了,何必一再提醒他让他不要与朕做对,朕主要是觉得以他的能力,他应能更加治理好那块土地。”
她心下微笑,淡淡提醒:“可是北海王太过份了,北海王之位让刘威继续当担,只怕会带给北海王系子弟的不安,而且刘威一再也陛下做对,陛下给了他太多机会了,他每次都没有珍惜,使得陛下不得不想其它的方法逼他就范,可是竟不想会引来此次的麻烦,这样想想当真是不值。”
刘肇认真细想,沉声道:“确实是值得朕好好考虑。”
她见时机差不多了,这便忙转而笑说:“绥儿可能是累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或许这刘威也是以为陛下,一定会为以前的事找他麻烦,所以才会一再被人利用,陛下不如招北海王前来好好聊聊,指不定一切安安静静就能解决了。”
刘肇凝眉望着她不明,方久才认同道:“嗯。”说罢疲惫不堪的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彻底的睡了过去。
她也当真是累了,准备睡下时却不安,撑着想起来时玉儿已走了出来,低声在她耳侧道:“小姐,您也休息吧,凝香见您没有出卖她就没撑了,现下已经再度晕过去了。”她微微一笑,方才彻底的睡了过去。
一恍已是午后,隐约感觉到额间有股骚乱,似光影迷离般,彼此来回着拨弄,睁开眼来就见刘肇的脸在她面前,刘肇的手正扶着她额头上的乱发,她头双眸往上抬了一眼,发现窗外阳光已带起了明黄色,不想一天竟然这么过去了,笑着提醒:“陛下今日没上早朝,这次陛下与邓绥的事只怕是瞒不住了。”
刘肇瞅着她的容颜,浅笑回:“他们知道出了什么事,朕也难得不上早朝,他们还敢骂朕不成。”
她笑问:“陛下不怕与绥儿私下的事瞒不住?”
刘肇笑回:“朕被你硬拉进来躺会儿,别人也不会乱想,不怕,只怕有不少人会为你高兴。”
她依依起身,理了理微乱的发鬐,唤:“玉儿。”
玉儿面带微笑过来,为他们端来了洗潄用具,玉儿示意那凝香还未醒,她这心里才松了口气,刘肇环看四周,却道:“你这里确实有点冷清,再给你安排一个人吧,采女一向是有两位宫婢侍侯。”
她接过玉儿递来的丝帕,递到刘肇手中笑回:“不用了,就玉儿一人挺好,而且如果是外人,陛下一时间也不能完全信任,要是不小心传出去陛下夜里来此,于陛下此前的警慎就废了。”
刘肇沉眉一想,点了点头,却道:“你要是需要什么,你记得找郑众,朕有对他交待过,你不方便出面的,就让他出面去办。”
她含笑点头明白,刘肇擦了脸后将丝帕递还,缓了口气说,“这犊王之事也应该解决了,在凝香的这次事件上你大哥出了力,朕会给他安排一个职位,也好让邓家知道你在宫中如何,以免他们过度担心。”
她一震,心下惊恐不安,忙屈礼道:“陛下请别是看在邓绥的份上如此安排,天下臣民为陛下出力都是应尽之责,不可向陛下过多讨赏,就让大哥他们安静闲置在家中吧。”
刘肇微愣,隐约间知道了她的害怕之因,疑惑问:“是怕上次的事再发生,担心朕会再次责罚到你大哥吗?”
她起身忙解释:“不是,邓绥是真心希望大哥能安心待在家里,照顾好母亲与嫂嫂她们。”
刘肇轻轻出了一口气,叹道:“那就看你大哥自己的意思吧,看他是否还愿意为朕效命。”
她心想刘肇想错了,忙解释:“陛下,邓绥并不是阻止大哥为陛下效命,是因为——。”
她话还未说完,刘肇不经意打断道:“朕只听你唤过朕一次狰郎,你更多的时候很喜欢唤朕陛下。”
她一时语塞,刘肇将她扶起,甚至是认真道:“绥儿,朕希望朕在你面前,除了是个皇帝外,更重要的是你的夫君,朕没办法对你一心一意,可是朕保证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你的家人此前因为一些事受罚,朕知道有时——。”
她伸手抱住他,闭眼喃喃打断道:“绥儿知道狰郎的难处,是绥儿不希望他们参与进来,想让他们安安份份的在宫外,或许这才是绥儿之幸,求狰郎答应绥儿的要求,绥儿向来很少向狰郎提过要求。”玉儿连忙退下。
刘肇搂着她一时不语,许久才沉声道:“朕知道你怎么想的,可是你仔细想想,当知道自己的亲人,自己疼爱的妹妹有难,被人欺负痛苦不堪时,自己却什么忙帮不上,那种疼苦与不甘是无比愤恨的,如果你不是这般的为他们考虑,或许他们也不会这般为你担心为你心疼,亲人之间是相互的,瞅着你们这样为了彼此,朕心里也不好受,同样也很羡慕,更怕自己再做错什么。”
她睁开眼,泛了泛已是感动之余,再次涌入眸中的泪珠,松开刘肇微笑说:“可是此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铮郎也说过不会像此前那样对绥儿的。”
刘肇似哭不似笑瞅着她,转而提醒:“可是你大哥想要为你分担,你家人也担心你出事,他在宫外听到你的事,就想着方法的找事做,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朕对他另眼相看,何况朕现在身边也缺人,你不能这样阻止你大哥,这对你大哥也不公平,你不能这样打压他的努力。”
她知大家这般心下感动,眼泪不由得猛然落下,她何尝不想见自己的亲人?只是她太害怕,父亲的死就似一块阴影,这个阴影却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早就已经是家里的罪人了,这个强烈的罪恶感时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却也如父亲那般所愿,她不得不时时警醒自己不可任性妄为,不可随心所欲再累及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