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她便早早醒来,起身自己梳着发鬐,细想着刘肇昨日提的事,心下一惊,脸色不由得怆白三分,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急了三分,垂眸一想,好在想起一人。
刘肇已下床,她瞅着发鬐已梳好了,就忙去为刘肇穿衣,一边说:“陛下,邓绥想起一个人,或许陛下听了之后,会对昨日之事不再那般心烦了。”
刘肇略带欣喜问:“是谁?”
她微笑提醒:“临邑侯刘复的儿子刘騊駼。”刘肇沉思,她续说,“北海王这嫡血脉不是只有刘威一人,还有平望侯刘毅和封亭侯等人,除此之外北海王还有一支延伸的优秀血脉,这便是临邑侯刘复这支血脉。”
刘肇思量道:“临邑侯刘复博学多才,对大汉忠心耿耿,史记的撰写有班家等人的功劳外,也有一份他出的力在里面,他的这个儿子朕也知道。”
她转而说:“刘复这个儿子刘騊駼,听闻也是才学广博,更重要的是在他父亲刘复活着时正在这宫里,刘騊駼从他父亲那里,应是素知汉庭内宫之事,甚至更深知刘威有异心皆是因太后,刘騊駼这个时候也一定想阻止刘威,可是刘騊駼势单力薄缺少支持。”
刘肇沉声忧道:“只是父皇去的那年他父亲刘复也跟着去了,刘騊駼怕也同时明白了许多事,他不会想要融入旋涡之中。”转而提醒,“后来除窦氏外戚时,他的态度就一直是中立,听闻在藩地也是不愿意过多参与朝中之事。”
她帮刘肇系下腰带,停下手提醒:“可是陛下忘记了一件事。”
刘肇疑惑问:“什么事?”
她拉着刘肇往前走去,提醒道:“就是上任北海王刘基的离世,还有刘基兄弟寿光侯等人的死,几人皆是在先帝离世后而死于非命,不仅如此,寿光侯的儿子刘普现在至今是下落不明,北海无王刘基与寿光侯几人的死,足以证明当时他们是反对太后的。”
刘肇凝眉坐下,她续说:“陛下,你再看现任北海王刘威,如果刘威的兄长刘基、二哥寿光侯不死,北海王的位置本不该由他坐,刘威能坐上北海王这个位置,多是太后从中出的力,甚至刘威几个兄弟与侄儿的死,刘威只怕也是心知肚明。”
刘肇侧眸笑问:“你是怀疑几人的死,就是刘威做的手脚吧?”
她微笑点头,委身坐下,续说:“刘威的大哥北海王刘基、二哥寿光侯与他不是一母所生,但平望侯刘毅与刘基则是一母所生,刘威以庶出身份夺了北海王之位,他本该满足可他现在不仅不满足,反而是变本加厉与陛下作对,他此举动定会引起刘毅等人的不满,刘毅怎会瞅着刘威让整个北海王族陷入危机?”
刘肇沉声道:“他们几兄弟之间的事,朕是不好过多再管,再来这事已经这么久了,有些事情咱们也只能是猜测。”
她转而微笑问:“那刘普的失踪,陛下有没有想过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刘肇深思半晌,方才思量回:“朕曾猜测过可能是刘毅从中做了手脚,可刘毅从来不参与朝中之事,平常亦是幅顽事不恭的样子,朕看他也不像是装样子,再来刘普这些年一点音询也没有,也不一定还活着。”
她泛了泛眸,定定问:“即便刘毅不管这事,可难道陛下就没有猜测过,刘普也可能是被刘騊駼给救走了吗?”
刘肇眸光一亮,她继而续说:“临邑侯刘复与二任北海王刘睦素来兄弟情深,刘睦的这群儿子中两子封为县侯,其余的封为乡侯,这其中有着不平等的对待,刘睦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定会担心将来有一天兄弟相残,刘睦死前一定会对刘复多有交代,刘复也定会想办法调节这几兄弟间的矛盾。”
刘肇认同浅浅点头,她接着说:“可先帝过世时刘复还在京,刘复即便知道了一些消息,但刘复救不了远在外的侄子刘基等人,那刘复一定会通知自己儿子刘騊駼,刘騊駼能力有限,阻止不了也救不了大数多人,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救下一人,那就是失踪的刘普。”
刘肇嘴角含笑,显然已是认同了她的猜测,却提醒道:“可自朕除窦氏已四年,如果刘普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出现,不管刘普知不知道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可刘普也该为自己寻回身份而出现,该知道朕是一定会为他作主,但刘普从来没有出现,刘普被刘騊駼所救也只是你的猜测。”
她微笑说:“绥儿的重点是想说,先不管刘普是否在世,刘騊駼与刘毅一样不会让刘威带着整个北海王族的人,跟着陷入另一场未起的争斗之中。”刘肇沉默,她提醒,“这个刘威做事一向谨慎,抓了冯柱即便是让侍从逃了,刘威也一定会全力抓这个侍众,可冯柱侍从却还是给陛下传来了密函,说明这其中定是有人暗中相助,即便不是刘騊駼从中相助,也定是北海王族里的人。”
刘肇沉思细想,抬眸道:“朕此前也有考虑过,刘威想要反朕的心思,应不是整个北海王族人的意愿,可朕不太相信他们,即便你现在讲了刘騊駼和刘普,可按你这意思让刘騊駼等人阻了刘威,只怕也只能阻止刘威一时,再来这刘威要是反过来想,反正朕早就已经知道,不如彻底的闹翻天,这反倒更是不好办了。”
她笑说:“陛下思虑周密,可现在刘威扣下的人是冯柱,是当今获嘉长公主的驸马,同样不仅是陛下姑父更是冯家人,冯大人真出了事,长公主、冯家定是不会就此罢手,太后即便借了刘威想来闹事,可太后手里只有暗刺,刘威手里只有个北海王位,陛下有的却是整个大汉王朝,还有长公主等一众公主,不管刘騊駼愿不愿意站出来,陛下何必还惧他刘威闹事,反倒灭了自己的威风?”
刘肇松神一笑,喃喃道:“现下的情况不仅只是这样。”似自言自语,又似给自己打气,定定又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朕是该相信这些人,朕有的是整个刘氏,还有各个藩王的支持,即便这些藩中有些心怀鬼胎,可朕的行事做风,他们应该还是有惧的,一时间他们也是不敢乱来的,反倒会帮着朕来压制刘威。”
她忙再给刘肇打气,沉声道:“而且长公主与各王夫人之间、公主之间向来就有股自己的势力,动则扯其根痛其身,北海王刘威即便是动起手来,也该知道不是陛下的对手,何况陛下一再给刘威机会,刘威真与陛下作对的话,那刘威就是与祖宗的基业作对。”转而问,“陛下在刘威犹豫深思这些利害之时,以陛下的智惠,是否也够将一些其它担心的因素给平下来了?”
刘肇浅浅一笑:“你的这番话给朕安了一颗定心丸,朕确实该态度坚决一些,让某些人知道朕容忍并不表示是退让,要不然这些人鬼心思还不少。”她点头,玉儿这时进来,打量着她与刘肇,刘肇起身接过玉儿递来的丝帕,轻擦了擦脸。
她与送刘肇出来,刘肇拍了拍她的肩,笑说:“朕去上朝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不要乱想。”
她微笑点头,屈礼道:“绥儿恭送陛下。”直到刘肇离开,她无奈一笑,看来真是如她所想。
玉儿将另一条丝帕递来,疑惑问:“小姐,刚才陛下为解决北海王之事而高心,可小姐看上去为什么并不高兴?”
她擦了擦脸,勉强笑回:“高兴不起来。”
玉儿细想,不明问:“为什么?”
她淡淡回:“陛下昨日那般疲惫,定是听了不少烦心之事,只怕也开始觉得婉清那话有理,在窦家暗刺一日不除的情况下,宫内风波不宁,各地藩王蠢蠢欲动,而我还将此前陛下怀疑刘威的事,明里暗里提醒给了太后,陛下为缓再一次风波,可能会按婉清的意思,干脆直接将我送走省得麻烦。”说完她将丝帕无力还给了玉儿。
玉儿微愣,紧了紧手中的丝帕,咬唇不安地瞅她一眼,她笑笑无所谓,玉儿眸宇一动,转而道:“陛下既然说过不会将小姐送走,断然就不会这般轻易受人摆布,陛下不是一个喜欢受人掌控的人,可能是小姐想多了,刚才陛下还让小姐别乱想。”
她坐下笑回:“他刚才就是怕我想明白,这才提醒我别乱想,有时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反让别人不把你当回事,所以呀人千万别往好处想。”
玉儿不安问:“陛下昨日是不是与小姐说了什么其它的?”
她忧道:“马辰的真正死因马家现下得知,陛下是知道这事是由二哥告之的,想来此前二哥与人打架,那人也一定马家人了,马辰与妙仁姐姐的事是二哥给捅出来的,前有二哥暗里捅他刀子,后有我此前对太后的提醒,邓家这般不顺陛下之意行事,还有宫内妃嫔闹事,再加宫外藩王不安,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按婉清的意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