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后殿,灯火通明,一众宫女跪在地上,夫差脸色铁青,御医围着床榻轮流诊脉,门口一字排开放着几尊小火炉用上等银丝炭熬药,烈焰花在酒香里复活妖娆,似火焰跳动,御医小心翼翼端着药碗进殿回禀:“启禀大王,西施姑娘这一次膝盖寒凉发作,加上调养不当添了伤寒,这一病,来势汹汹,烈焰花除了要按时服用,还要每日泡上一个时辰,再辅以伤寒汤药调养。”
夫差点点头,问:“要多久才能好啊?”
“要看调养了,姑娘过去半个月余显然没有进食,汤药也没有服用过,五脏受了寒凉侵袭,想必几个月也是要的。”御医不敢欺瞒,实情相报。
“啪。”夫差闻言盛怒,一拍桌案,喝道:“都病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回报,为什么不请御医?”
看夫差脸色不好,随身内监立刻问道:“谁近身服侍的?”
芳惠跪着,把头低得更深,生怕被牵累,小秋知道罪责难免,跪着走到前面,回到:“是奴婢和芳惠贴身服侍。”
“拉下去,乱棍打死。”夫差从来就是个暴戾的君王。
“皇上饶命啊。”芳惠只敢求情,不敢说出自己幕后的指使。
侍卫们哪管宫女求情,奉命拉着她们往外走,西施在床上昏昏沉沉,心里却明白,小秋平时对自己极好,还跟着受了不少委屈,听到要乱棍打死,立刻挣扎着坐起来,说:“大王,大王,绕过小秋,她待我是极好的。”话没说完一连串咳嗽起来。
夫差立刻将她扶起来搂在怀里,说:“你别急,都依你,快放了小秋。”
“大王,也放过了芳惠吧。”西施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以德报怨是最好的方式,她已经非常衰弱,咳嗽连连。
夫差怕她着急更加伤身体,立刻说:“好了好了,都放了吧,把这些侍奉不利的都打发出去,从御前的侍女们中选好的来用,务必精心调制西施姑娘的身体,不必了,后殿阴凉还是搬回去吧,搬回孤王的寝殿,不好不好,那边离御书房很近,乱哄哄也不得休息,还是住这里吧,孤王,孤王也搬到这里来住,陪你养病。”
“谢大王。”西施再也没有力气,瘫软在夫差怀里,她有些安慰,无论何时总有一个怀抱,身为女子,何其幸运。
西施好的很快,在夫差的精心调养下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两人不再提尴尬的往事,倒是一心一意做了人世间的真夫妻,伍子胥一直主张盟楚伐越,先后派出十二位使臣游说楚王,暂时平了纷争,夫差有格外多的时间带着西施玩乐,江南入秋晚,八月十五中秋节还热得不行。
“好热。”西施斜倚着桌子吃冰镇糖渍樱桃,她腿伤始终未愈,衣服要多穿,就爱出汗,只好吃些冷冷的水果消暑。
夫差拿着一卷经书悄悄走进来,撩开羽纱珠帘,轻手轻脚拈起一颗冰凉的樱桃放在她裸露的脖子上,说:“给你凉快凉快。”
“啊,你讨厌。”西施跳起来。
夫差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亲了一下,说:“还有更讨厌的,要不要?”
“要,不要。”西施低着头,绯红了脸,问,“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今日无事啊。”
“寒山寺的高僧在佛前诵经九九八十一天,用朱砂写了这部《楞严经》,据说可以驱邪避鬼,我想你如果****无聊,倒可以诵读一下。”夫差搂着西施摊开经卷。
西施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不认字。”她不是一个字不认识,她认识越国,边境,作战图,佛经她不认识,没有人教过她仁慈。
“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认字好,代表你有妇德。”夫差倒是从来不知道西施不识字,打趣她。
“你也太坏了,还取笑我。”西施说得有点悲伤,“小时候父母双亡,跟着哥哥嫂子****为生存劳作,谁来教我识字。”
夫差将她搂进怀里,道:“如果你早点认识我,我教你识字,不过现在也不晚,我仍旧可以教你。”
西施闻言,心里一动,如果可以早一点认识,又怎样,如果可以,倒可以不做细作,也不错,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看夫差,第一次这样看他,竟然是那样俊朗,与范蠡那种沉闷的英武不同,是一种张扬的俊朗。
夫差也是第一次见到西施有些柔情似水的温柔,心动地问:“来吧,坐上来,我教你识字。”说着坐到榻上,拍拍自己的腿,顺势将西施揽进怀里,翻开经书,一字一句读了起来,忽然自己就笑了。
西施迷惑地问:“笑什么?”
“笑伯嚭她们最喜欢教身边美姬识字,原来这种感觉非常美妙。”夫差边笑边说,“你想想啊,一个半老的老头子,把一个十二三岁年轻女孩子搂在怀里放在膝上,半是侍妾半是女儿的感觉,可谓很美妙啊。”
“你打趣我,我不饶你。”西施作势就要起来,继而眼珠一转,道,“我知道了,你不是要打趣我,你是打趣你自己,还没有一把胡子白发苍苍,就已经未老先衰了。”
“好你个小丫头,居然说我未老先衰,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老没老。”夫差说着已经把手伸进西施的领口,开始脱她的衣服。
“好了好了,大白天。”西施脸更加红。
夫差边说边将头埋进西施怀里,她的胸柔软而白皙,挑逗着一个男人的****,欲罢不能。
西施被他挑逗的浑身****,开始回应,绵软的吻印上夫差的脖颈,她渐渐适应这样日子,心里憧憬着成为另一个的永恒,却日夜缠绵在这一个的身边,习惯了就没有什么不好。
两人顺着****与情势,拥吻在珍珠榻上,一地轻纱飞落,黄袍跌散,雪白的玉臂搂住赤铜色脊背,喘息渐渐粗重起来,西施的呻吟迷醉在姑苏的黄昏时分,两个人昏昏沉沉带着欢好后的倦意沉沉地睡了,直到月上柳梢头。
蓝沁对着一桌子渐渐冷去的盛宴,手里不断摩挲那枚镶了十粒宝石的金簪,夫差已经忘记了自己很长时间,除了那些必须的宴会,君夫人就只是吴王宫一个冠冕堂皇的头衔,还有所有人的笑话,所有的宫妃都笑话自己贤惠了十年,把一个又一个女人送上夫差的龙榻,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
阿娘拿着斗篷过来,声音柔柔地说:“小姐,天已经凉了,披上衣服吧。”
“阿娘,我的心冷,多少衣服都暖不过来。”蓝沁落下两滴泪水,手上一用力,金簪刺破了指尖,一滴血从心里流出来。
“小姐,今天是中秋,我去请大王吧。”阿娘有自己的打算。
蓝沁有些犹豫,说:“十年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生日,可是今天他忘了,还要我去请,多么丢脸。”
“小姐,丢脸总比丢掉十年运筹帷幄的一切要好。”阿娘又说,“小姐,我去请大王过来,小姐要开心一点,不要这样啊。”
“恩。”
阿娘带着宫女捧着食盒笑眯眯来到西施寝殿外面,请内监通传:“今天是中秋,君夫人给西施姑娘送些节下的美食。”
“阿娘嬷嬷,您稍等,我立刻就去通报。”内监笑脸相迎,立刻进去回禀。
夫差与西施仍旧在倦睡,宫女们听了内监的话露出为难的表情:“公公,大王和西施姑娘还在午睡,这个时候咱们不敢进去传话。”
“可是也不能让阿娘嬷嬷久等,如果君夫人打发别人来传话到无妨,她可是不敢怠慢的。”内监也为难。
“那怎么办啊?”昭阳宫所有人都记得夫差为西施差点将后殿宫人全部杖毙的事儿,心有余悸,君夫人当然也不能得罪。
内监眼睛一转,计上心来,道:“阿娘嬷嬷,你老人家要不自己去叫叫大王。”
阿娘知道这些人就会见风使舵,推卸责任,自己是不怕的,笑着说:“知道你们为难,我自己去。”
“哎呦,多谢您老体恤咱们,这宫里多亏了君夫人深明大义才能如此井井有条,想必都是您自幼扶持的结果。”内监一脸媚笑。
阿娘从宫女们手中接过食盒,一个人轻轻走进内殿,夫差仍旧在花园里凉榻上小睡,西施已经起来了,看着脚下潺潺流动的池水,想起那****粗暴的对待,心里百感交集,如果没有吴越之战,她与范蠡或许也是这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嗯哼。”阿娘轻轻咳了一声。
西施转头见是她,心生暖意,吴王宫人人对自己冷若冰霜,昭阳宫里服侍的人碍着夫差不敢慢待,却也是没有温情的,还有盈姬的冷漠,都让西施觉得举步维艰,只有阿娘,让她觉得温暖。
“老身见过西施姑娘,姑娘午睡起来应该多披件衣服,身子不好要自己当心调养才是,年轻时不注意,老了就知道病痛磨人啊。”阿娘对西施是好的,一如当年对盈姬,所有对勾践有用的人,她都是好的。
西施依言拉起一件披风,说:“多谢嬷嬷关心,君夫人近日可好,我这个身份也不敢四处走动,少给君夫人请安问好,请她不要怪罪才是。”
阿娘笑道:“姑娘不必在意虚礼,日久见人心,处长就知道咱们君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君夫人时常叮嘱宫女内监,要好好服侍姑娘,这不中秋节怕姑娘想家,特地送了些越国点心来给姑娘,还有香烛祭品,姑娘父母早亡,想必是要祭奠一下的。”
吴王宫律例森严,上至夫人下至宫女没有旨意都不可以私自祭奠祖先,蓝沁为西施想得格外周到,也是要讨夫差的开心。
“多谢君夫人,一来吴国这几个月,倒是很想家中亡故的父母。”西施有些感动。
阿娘知道夫差就在帐子背后的凉榻上安歇,悄悄对西施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支开夫差,有话要说。
西施点头,开言:“听说今天是君夫人的寿诞,不知可有安排歌舞助兴。”
“君夫人天性厌恶奢靡,只是准备了一桌小宴,就等大王过去便可开宴。”阿娘道。
“天色也不早了,大王也睡了好久,我叫醒他。”西施说着站起来。
夫差早就听到了阿娘的声音,也想起今天是蓝沁的寿辰,虽然心里有一丝愧疚,但是他仍旧想和西施过一个属于他们的中秋,故而一直拖着装睡,见西施这样,只得起身,说:“孤王已经起身了,你好生坐着歇歇,不要走来走去。”
“参见大王,君夫人已经准备了寿宴,请大王入席。”阿娘道。
夫差知道不能推辞,却仍旧在看西施,心有不舍。
阿娘自然明白,笑盈盈地说:“君夫人说了,如果西施姑娘身子无恙,想来热闹一番,一起过个节,也是好的。”
夫差闻言自然高兴,他原本也有些这样的想法,不过年年中秋都是自己与蓝沁单独度过,不好意思开口,最近专宠西施,虽然蓝沁没有微词,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西施知道阿娘这样说,必然有她的道理,附和:“大王先过去,君夫人送了些祭品给我祭祀死去的爹娘,我尽了孝心就赶过去。”
“我等你。”夫差万般不舍。
阿娘道:“大王还是先过去吧,西施姑娘这边老身来服侍,她父母不过是普通越国百姓,您在旁边不参拜行礼是对死者不敬,如果跟着姑娘行礼参拜,有些失了体统。”
夫差想想此言有理,抖抖袍子,说:“好,你们快些,孤王与蓝沁等你开宴。”
“是。”西施笑靥如花送走了夫差,立刻低声对阿娘说,“嬷嬷有什么事情要西施做。”
阿娘见四处无人,低声说:“文种传来消息,越王虽然回国,可是百废待兴,与吴国国力相差甚远,如果开战必败无疑,你要想办法削弱吴国国力。”
“那要怎么做,我从不敢对国家大事多言。”西施问。
“里应外合,昨日越王已经上书,感恩夫差放他回国,愿意岁岁称臣年年进贡,举一国之力奉吴国子民,每年进贡足够吴国全国吃饭的稻米,你要顺势让夫差下令今后吴国不必种粮食了,这样越王只要不送粮食来继而开战,吴国就必败无疑。”阿娘说出了勾践的计策,果然完美,一个国家没有粮草哪能战胜呢。
西施点头:“我明白了,可是要怎么说呢?”
“让吴国上下,种烈焰花,你的身子要用,宫里其他的女子饱受寒冰锦囊的祸害都是虚寒的身子,要想怀孕诞生龙脉,必须大量的烈焰花。”阿娘显然已经想得周到。
“烈焰花?”
“范蠡说了,烈焰花奇热无比,需要从土地里汲取大量养分,普通田地种一年烈焰花,十年便会颗粒无收。”阿娘说。
“伍子胥会同意吗?他们都知道其中利害啊?”
“我已经安顿好了,话不用你来说,蓝沁格外想要孩子来打败齐姜,哪怕是其他宫女的孩子都可以,只要别人能生一个出来,蓝沁就能收为己用,而后册立长公子,待会儿寿宴上她照例会占卜,我已经做了手脚,你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即可。”
西施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只是可怜这吴国的百姓了,十年颗粒无收,要饿死多少无辜人。”
“不要想这些,等越王统一天下之后,自会好好安顿他们。”
“好。”
“时候不早了,赶快去夜华殿吧,夫差离了你一刻都难受。”阿娘说着给西施妆点一番,整整衣服,搀扶着她往外走。
暖轿早就预备下了,西施端端正正坐了进去,阿娘放下珠帘,小心叮嘱抬轿子的内监:“慢些走,姑娘身子不舒服。”
“是。”
她们妥帖的计划里,没有估算夫差与蓝沁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