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警车从刚被大川撞开的大门驶进砖厂的院子里,两辆面包车已经缓缓开动,欲离开。从警车上陆续下来八九个警察,第一个下来的就是周志民。其中的两个警察将面包车拦住,隔着车窗向车里张望,面包车里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冷冷地坐着。面包车的司机从车上跑下来,点头哈腰地和警察打招呼。
周志民走到杨毛儿和小涛跟前,看了他俩一眼,然后走进他俩身后的屋子里,杨毛儿和小涛都跟着他走进屋子里。忠波仍然跪在地上,背对着门,顺子坐在椅子上,表情冷酷。周志民走到忠波的跟前,看了忠波一眼说:“这怎么还跪着个人啊?”说完看了杨毛儿和小涛一眼,之后问忠波:“你怎么跪在这里了?你叫什么名字?”
忠波没理周志民,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刘忠波。”
周志民指着跪在地上的忠波,对刚走进屋子里来的两个警察说:“把他带走,让面包车开到公安局去,车上的人一个都不能走。”
那两个警察上前架起忠波,带着忠波往外走。杨毛儿一伸手将两个警察和忠波都拦住,然后问周志民:“他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把他带走?”杨毛儿绷着满是横肉的脸,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周志民。
周志民向那两个警察一摆手,两个警察将杨毛儿的胳膊拨到了一边,然后带着忠波走出屋子。周志民走到杨毛儿和小涛跟前,竖起三根手指说:“三天——三天两起凶杀案,是不是都和你俩有关?”周志民竖起的手指已经变成两根。接着说:“新局长上任还不到一个月,你们就连续搞出人命案来,你们是不是也想让我们死啊?”周志民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气,像个被强行推上被告席的执法者。
小涛瞪着眼睛指着周志民说:“周志民你说话要有根据,你可是个警察,可不能无凭无据地乱说话。”
“请你俩跟我走一趟吧,我也是例行公事。”周志民用眼睛溜着杨毛儿和小涛,从他俩面前经过,走出屋子。
顺子站起来一个箭步窜到杨毛儿身后,杨毛儿掏出手枪塞到顺子手里,然后和小涛走出屋子。顺子拿着手枪,跑回桌子旁,将手枪塞到桌子后的一块木板后面,然后站在窗边向外张望。
杨毛儿和小涛上了警车,三辆警车载着杨毛儿、小涛、忠波,和两辆面包车一同开出砖厂的院子,驶离了砖厂。顺子赶紧拿起电话,给该通知的人一一打电话。
杨毛儿和小涛等人被带到公安局接受调查,下午就都放了回来,唯独忠波被公安局扣押。杨毛儿心里有些不安,忠波是局长马新远亲自签署命令扣押的,公安局里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扣押忠波的根本原因,杨毛儿害怕自己被公安局盯上。
一辆崭新的丰田吉普车停在公安局斜对过的楼区里,这是顺子过生日时杨毛儿送他的生日礼物。杨毛儿怀抱着十万块钱坐在车里,顺子坐在他身边。杨毛儿的大哥大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一下,这是马新远回到局长办公室里的信号。杨毛儿将怀抱的黑色皮包拎在手里,迅速下了车,向公安局匆匆走去。
杨毛儿敲开了马新远办公室的门,马新远将他让到屋里,杨毛儿为自己做了简单的介绍。马新远刚来到杨树镇上任公安局长时就听说了杨毛儿这个人,知道他是当地的一个大神,他猜测杨毛儿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和马新远聊了一会儿后,杨毛儿问起忠波,马新远告诉杨毛儿,忠波是因为欠别人的钱,别人告他,所以暂时不能放他走,他的案子要经过法院进行处理。
听了马新远的一席话后,杨毛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杨毛儿将怀里的黑色皮包放在他坐的沙发上,对马新远说:“这里有十万块钱,一点见面礼,以后还需要马局长您多多关照啊!希望咱们以后能共同发展。”
“这怎么可以?这是违反纪律的事。”马新远说话时表情很自然,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
“哈……”杨毛儿大笑着站起身,“纪律不是人定的吗?”说完向马新远告辞。
马新远满脸堆笑着将杨毛儿送出他的办公室。杨毛儿走后,马新远的脸顿时严肃起来,他回到办公室,打开黑色皮包,一叠叠的百元大钞映入马新远的眼帘。他拨通了办公桌上的电话,片刻,一个人敲门进来,马新远指着沙发上的黑色皮包说:“目标出现了,这十万块钱你把它收好,做好记录。”
那个人应声拎起皮包走出马新远的办公室。马新远耷拉着眼皮坐在办公桌后,一边用右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慢悠悠地上下晃着脑袋,像个老谋深算的猎手。
杨毛儿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钻进顺子的吉普车里,顺子问他:“挺顺利的?”
“哼哼!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和钱过不去。”杨毛儿像个沾沾自喜的盗贼。
顺子也得意地笑了,左侧的嘴角向上翘起,将他的左脸挤得变了形。丰田吉普车开出楼区,载着两个人得意的微笑向远方驶去。杨毛儿不知道,一张网正在向他慢慢张开。
小国的父母离异,他自己住一栋房子。夜里十点半,小国嘴里哼着歌,一边往家走,一边用眼里的余光四处扫射,表情和行为极不相符。刚转进他家住的楼房前,一个黑影从楼角处闪出来,迅速蹿到他身后,搂住小国的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压在他的脖子上。小国感到自己的喉咙处冰冰凉,他赶紧将两只手举过头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是不是你把我给卖了?”
小国听出是大川的声音,谨小慎微地说:“是川哥啊!我是出卖朋友的那种人吗?那天杨毛儿用枪顶着我的头我都没有出卖你,不信你问小山,当时小山也在场。”
“现在杨毛儿和小涛合起伙来对付我,只有你知道忠波给我情报的事,不是你出卖我还能是谁?我把你安排在小涛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及时掌握小涛和杨毛儿的关系,结果他俩设套差一点把我套住,多亏警察来了,我才逃过一命,你说我不宰了你还留着你?”大川像只饥饿的吸血鬼,两只血红的眼睛在月色下放着凶光。
小国明显感觉到大川手里的匕首增大了压在自己喉咙上的力度,他用沙哑的声音对大川说:“川哥你让我说明白再送我上路,我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大川放松了握着匕首的手,搂着小国向楼的一侧靠近,直到两个人都贴在了墙上,之后对小国说:“我看你是个讲义气的人,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敢跟我耍花腔,我马上就宰了你!”
小国对大川说:“那天杨毛儿把我们绑去后,起初杨毛儿很生气,差一点用枪把小涛打死。后来小涛说狄老鬼的死不是他干的,那天他根本就没去浴龙泉洗浴中心。之后杨毛儿就用枪顶着我的头,问我是不是你干的,我说那天你也没在场,是孙超让去浴龙泉洗浴中心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杨毛儿问起孙超,小涛说孙超是你的铁哥们儿,要把你找来问个究竟。之后正巧你带人去了,但是还没等小涛开口问你,你就急着跑了。”小国一脸委屈的表情,像个蒙冤受罚后被赶出家门的孩子。
大川放下手中的刀,小国转过身,看着大川略带沉思的眼神,对大川说:“川哥你胆儿真大,现在杨毛儿和小涛的人都在找你,你这一跑他俩都怀疑上你了。再加上郝瘸子的死,杨毛儿现在对你是恨之入骨,你怎么还在镇上,赶快跑吧!”在小国还残留着委屈的眼神里充满了急切与关心。
“哼哼!你以为我怕杨毛儿啊?还不知道是谁先死呢?”大川一副不屑的表情,眼里放着凶光。接着对小国说:“好!我没看错你,你是个好哥们儿,我现在就缺像你这样的哥们儿。我马上就让杨毛儿见阎王去,我来找你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干,咱们一起干点轰轰烈烈的大事,怎么样?”大川血红的眼睛里冒着杀气,就像一头注射了大剂量兴奋剂的野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咬死对方。
“川哥你有事尽管吩咐老弟,我这辈子认识你算我没白活,你放心,无论到啥时候,只要你川哥说句话,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小国都会万死不辞。”在小国的眼神里连点委屈的影子都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义薄云天的气势,仿佛已经做好了揭竿而起的一切准备。
“好!”大川拍着小国的肩膀,“好兄弟!就这一两天,我安排好后就通知你,咱们一起送杨毛儿上西天。”
大川急匆匆地走了,消失在夜幕里。小国向自己的家走去,走得很慢很慢,皱着眉头,脑袋里回想着刚才大川和他讲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