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儿的赌场是一座面南背北的三间砖瓦房,房前有一个院子,这里曾是黄四儿以前的住处。原本这里是三间土坯房,后来黄四儿混的发达了,就在镇中心买了一处楼房,再后来他就把他曾经居住的这三间土坯房拆掉,在土坯房原来的位置上盖起了三间砖瓦房。近半年来黄四儿开始组织镇子里的闲散人员到他的这三间砖瓦房里打牌赌博,他从中“扒皮”。因为黄四儿黑白通吃,所以在他这里耍钱不用担心被警察抓。让赌徒们都放心,自然买卖就兴隆。其实要论赌场,黄四儿的这三间砖瓦房只能算是个小赌博场所。
黄四儿的赌场一进门是一间厨房,两侧各有一间大小一样的屋子,即东屋西屋,两个屋子里都有火炕,地上能放两张麻将桌,火炕上能放一张小方桌。白天多数是打麻将、看纸牌的,赌得都比较小,黄四儿不在他们身上“扒皮”,每个人交五毛钱或者一块钱就能玩一整天。也有推牌九的时候,但是三五天都成不上一次局。每天夜幕降临的时候,真正的耍钱鬼就都上来了,主要是以牌九为主,黄四儿主要在他们身上“扒皮”,这些人里有的下注很大。
杨毛儿蹲在西屋火炕上的方桌旁,手里攥着一把钱,小眼睛瞪得溜圆,准备下注。有一个人盘坐在方桌旁的火炕上,这个人是庄家。另外的三个人或是站在地上,或是坐在火炕上,都围着方桌在纷纷下注。旁边有一个人在“扒皮”,二十扒一,也就是每下注二十块钱,就要被他扒走一块钱。负责“扒皮”的这个人名字叫大刚,是黄四儿的“小弟”,还有三个人站在地上观看。
一连三天,每天下午都能成上牌九局子,这三天都是杨毛儿张罗的,杨毛儿一张罗,总有捧场的,他身上带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庄家今天运气好,总是吞大吐小,而杨毛儿正好相反。又是一把牌开始的时候,杨毛儿一脸严肃地对庄家说:“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抬高点儿?”
“我这手又咋的了?我耍一辈子钱了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庄家得意的表情中带着对杨毛儿的蔑视。
庄家的话音刚落,杨毛儿一拳打在他的面门上,庄家双手捂着脸哀叫着倒在火炕上。杨毛儿瞪着眼,眼里放着凶光,眉头上的两块肌肉竖立起来,呈倒八字形。他腾地站起来,嘴里骂着,对准庄家的头,连踢两脚,庄家从火炕上滚到了地上。杨毛儿跳下火炕,准备继续动手,被大刚拦住。杨毛儿怒目圆睁,指着大刚骂道:“你给我滚一边去!”说完用力一推,把大刚推得一个趔趄坐在炕沿上。
旁边上来两个人把杨毛儿抱住,大声喊:“毛儿哥,再打就出人命了!”杨毛儿觉得闹的差不多了,没有再挣脱,只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被劝到了一旁。挨打的庄家蜷缩在地上,捂着脸,手上全是血。旁边屋里打牌的人听到打架的声音,都跑过来观看。
黄四儿正躺在东屋的火炕上睡觉,被杨毛儿的骂声吵醒,也来到西屋。看到此时的场景,黄四儿一边对杨毛儿好言相劝,一边把杨毛儿拉到东屋,杨毛儿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有人把挨打的庄家扶起来,给他打了一盆水,洗去了他脸上的血迹,并用一团棉花堵住了他仍在流血的鼻孔。
杨毛儿和黄四儿坐在东屋的炕沿上,有人在他们中间放了一张小桌,倒上了茶水。杨毛儿的怒气消了,但是他脸上固有的那狰狞的表情却消之不去,这是他骨子里的东西。挨打的庄家一脸晦气地离开了,好在他今天赢了几个“子儿”,能多少弥补一下他的创伤。杨毛儿和黄四儿聊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水,最后杨毛儿把烟屁扔到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一脚,告别了黄四儿,他走时天已经有些昏暗了。
杨毛儿走后没多久,挨打的那个庄家又回来了,鼻孔里的棉花不见了,他姓狄,外号叫狄老鬼。
黄四儿一脸严肃地坐在炕头,狄老鬼坐在黄四儿的身边,怨气未消,一脸委屈。大刚靠着墙站着,如同两只狗,在等待主人喂食。
“我咽不下这口气,自从他来,我就一直都看不惯他,敢到这儿来装犊子?四哥,不用你出头,我带几个哥们儿去干了他。”大刚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比划着,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狂躁的狗,等待主人来打开笼子的门。
“你快给我消停点儿吧!你懂得几个问题?”黄四儿说完大刚,又转头对狄老鬼说:“今天你就活该挨揍,就你******这张破嘴,要是我的话,我也揍你。”
大刚愤愤地说:“四哥,我跟你这么多年了,以前咱们惯着谁呀?天塌下来都不怕,可是现在,一片树叶掉到头发上都哆嗦。什么羊毛、狗毛的,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带兄弟去拔了他。”
“你懂个屁呀!******杨毛儿不是一般的鸟。他家是佳木斯的,他和郝瘸子曾经都是知青,下乡到这里。当年他跟‘杜老狠儿’斗的那个时候,你们过门槛子还刮裤裆呢!那郝瘸子是咋瘸的啊?不就是因为斗不过‘杜老狠儿’,用猎枪打瘸的嘛。要不小辣椒能跟他?小辣椒年轻的时候号称农场一枝花,嫩得像块刚点出来的豆腐。后来杨毛儿把‘杜老狠儿’干死了,在里面关了十多年。他在里面的时候,后几年是大坐班,他到这儿来就是奔着郝瘸子和小辣椒来的。这小镇子,在东边放个屁西边都听得见,他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一直在李大疙瘩那里住,别看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总有人来看他,给他扔钱,这个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现在你我都不知道他这潭水究竟有多深,惹他有必要吗?他肯定在这儿呆不长,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说不定没等到过年他就走了,你说咱们有必要****吗?忍忍就算了!我黄四儿怕过谁啊?”黄四儿一脸不屑的表情,像一个没有耐心的老师,在教育他的无知的学生。大刚不说话了,狄老鬼一只手捂着肿起的嘴唇子生闷气。
二满沟姓刘,在家里排行老二,外号叫二满沟,也是在杨树镇上脚踏黑白两道的人物。二满沟在柳絮街上开了家饭店,名字叫迎宾园,离郝瘸子的掌鞋摊很近,饭店规模在杨树镇上算是数一数二的。他和郝瘸子的关系密切,小辣椒包筷子的活儿就是他给找的。
迎宾园的包房里,烟雾缭绕,杨毛儿和七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酒正喝得尽兴。今天杨毛儿在黄四儿那里耍钱赢了五百多块,他请常和他在一起耍钱的几个人喝酒,其中有狄老鬼。那天狄老鬼被杨毛儿痛打了一顿后,彻底“认识”了杨毛儿,在寻黄四儿为他“主持公道”却碰了钉子后,他心里十分明白,讨好杨毛儿要比仇恨杨毛儿对他更有利。老鬼就是老鬼,很会见风使舵。
在今天杨毛儿请吃饭的客人中,有个陌生的面孔,清瘦的脸上长着和杨毛儿一样的小眼睛,只是眼梢向上翘起,一层薄薄的头发下面隐约可见一道道的疤痕。他始终坐在杨毛儿身边,始终都面无表情,始终没有喝一口酒。这个人叫小军,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是杨毛儿曾经的狱友,也是杨毛儿最信任的“小弟”之一,曾因抢包和参与黑社会争斗两次入狱,来杨树镇前在黑河市的地下赌场混日子。小军是杨毛儿找来的,前天刚到杨树镇,他的到来即将掀起杨树镇一场不小的波澜,使得血光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