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杨毛儿来到郝瘸子家,一进家门就看到顺子跪在灶台旁。
“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跪在这儿了呢?”杨毛儿一个箭步跃到顺子跟前。
小辣椒在屋里大声喊:“你别碰他,三天不打他就上房揭瓦。”
杨毛儿弯下腰,用手拉住顺子的胳膊,想把顺子拉起来,顺子用力挣脱了杨毛儿,低着头不说话。杨毛儿笑了,蹲在顺子跟前小声问顺子:“犯什么错误了?”顺子只是撅着嘴,不吭声。
小辣椒从屋里走出来,一脸怒气,杨毛儿抬起头看着小辣椒说:“这是怎么了?怎么跟孩子发这么大的火啊?”
“你问他,你让他说说他都干了些什么。”小辣椒怒目圆睁,藏在她骨子里的火辣此刻全都暴露出来。
杨毛儿又转过头看着顺子,低声问顺子:“到底怎么了?告诉毛儿叔。”顺子低着头,就是不吭声。
“今天在学校他把同学打了,老师都把我请学校去了,说他无缘无故就打同学,性质太恶劣,好在人家家长大度……”
“怎么是无缘无故呢?”顺子打断了小辣椒的话,抬起头,斜眼看着小辣椒。
小辣椒的眼里顿时喷发出一股怒气,上前来打顺子,被杨毛儿拦住,一直把她推进屋里。之后杨毛儿又返回顺子身边,低声问顺子:“告诉毛儿叔,你为什么打同学?”
“他不听我的话!”顺子歪头看着杨毛儿,眼眉都快立起来了,撅着嘴,下巴上的那颗黑痣显得特别突出。
“哈……”杨毛儿听后哈哈大笑,然后硬是把顺子拉了起来:“来,起来,这不怨你,我跟你妈说,你妈最听我的。”
杨毛儿拉着顺子走进屋里,小辣椒坐在炕沿上,还在生气,郝瘸子坐在地上修鞋。杨毛儿让顺子坐在炕沿上,自己坐在小辣椒和顺子中间,对小辣椒说:“这你生啥气啊?是咱孩子打别人,又不是别人把咱孩子打了,你应该高兴啊!”杨毛儿说完呵呵地笑。
“要是让你教育孩子,都得把孩子教育成黑社会。”小辣椒还是气哄哄的。
“这不是随根儿吗?”杨毛儿说完哈哈大笑。小辣椒狠狠地瞪了杨毛儿一眼,没有说话。
和郝瘸子聊了一会儿后,杨毛儿问小辣椒:“顺子快过生日了吧?”
“嗯,后天。”
“我记得他应该是‘五一’前后的嘛!”杨毛儿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顺子手里说:“后天放学毛儿叔接你,咱们吃好吃的去,毛儿叔再送你一双‘回力’鞋,你看好不?”
顺子把钱扔给杨毛儿,郝瘸子也不让顺子收杨毛儿的钱。杨毛儿有些急了,用眼睛瞪着郝瘸子说:“你快闭上你的嘴,我这是给孩子的。”说完又对顺子说:“快拿着,要不毛儿叔生气了!”顺子瞟了一眼郝瘸子,把钱收下了。
杨毛儿这次来郝瘸子家的主要目的就是想问问顺子哪天过生日,顺便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在郝瘸子家聊了一会儿,看到小辣椒的气基本消了,杨毛儿离开了郝瘸子家。临走前特意叮嘱顺子,后天放学去接他。
离开郝瘸子家,天已经黑了,转进二马路的时候,杨毛儿看到有两个人蹲在食杂店的门口,借助食杂店门灯的光亮在下象棋。当杨毛儿走过他们身边时,其中的一个人斜头瞟了杨毛儿一眼,另一个人一直低着头看着棋盘,帽檐压得很低。
杨毛儿从这两个下象棋的人身边走过,显得若无其事,但是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下象棋的这两个人年龄都不大,尽管其中的一个人看不到脸。两个年轻人在这个季节,在这么黑的夜晚,还是蹲在地上下棋,从来都没见过这样下棋的,怎么看他们都像是在临时下棋。有一些老头儿爱在夏天时节的街边路角处下棋,也有挑灯夜战的,但是这个季节的夜晚见不到挑灯夜战的人。其中的一个人怎么把帽子压得那么低?似乎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脸。从抬头看自己的那个人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并不是在随意观望,仿佛是有意在看自己……”杨毛儿带着心中的疑问,加快脚步,向柳絮街方向走去。这两个下象棋的人如果在以往是不会引起杨毛儿注意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大刚死后,黄四儿一直没有动静,杨毛儿知道黄四儿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此刻走在二马路上的杨毛儿,就像一个怀疑自己暴露了行踪的间谍,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声都会引起他的高度警惕。
从前面的胡同里拐出一辆摩托车向杨毛儿这边驶过来,杨毛儿听到身后也有摩托车驶来的声音,他竖起耳朵,瞪大了眼睛,一只手伸进他的衣襟下,抠开了他的腰带卡子。杨毛儿的腰带卡子上有一个一头带尖的锥形铁,腰带的卡子可以从腰带上抠下来,攥在手里,锥形铁的尖部正好伸出中指与无名指间的指缝。这是他这次来杨树镇前,他的一个朋友送给他的,用它来进行近搏,要比手撑子的杀伤力大,握着它一个上勾拳打在对方的下颚上,足以致对方死命。
前方驶来的摩托车上,骑摩托车的人带着头盔,摩托车的后面还坐着一个人。这辆摩托车在驶到距离杨毛儿不足十米时,突然加速,向杨毛儿撞过来。杨毛儿看到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那个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砍刀,向他砍来。他早有心理准备,向旁边一跃,躲过了挥向他的砍刀。这时杨毛儿身后驶来的那辆摩托车也驶到了他的身旁,同样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人用砍刀向他砍来。这一次杨毛儿躲闪不及,衣服的左侧肩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在一阵急速的刹车声中,两辆摩托车同时停住,然后同时转头。杨毛儿一个箭步蹿到前方摩托车跟前,像只饿虎一般扑向那辆摩托车,车上的两个人连同摩托车都被他扑倒在地,这个骑摩托车的人没有戴头盔。杨毛儿挥起手中的拳头,向拿着砍刀的那个人打去,随着一声惨叫,那个人扔掉了手里的砍刀,双手捂着头,向一旁滚去。刚才开到杨毛儿身后的那辆摩托车向他驶过来,杨毛儿抓起地上的砍刀,整个人在地上翻滚着,躲开了摩托车,坐在摩托车后座上那个人手里的砍刀在地上划得直冒火星子。又是一阵急刹车声,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那个人跳下了摩托车,手里握着砍刀向杨毛儿奔来。与此同时,刚才倒地的那个骑摩托车的人也站了起来,拽出匕首,向杨毛儿奔过来。
杨毛儿忽地跃起,向朝他冲过来的那两个人扑过去。“两军相逢勇者胜”,杨毛儿把手中攥着的那个带有锥形铁的腰带卡子向拿着砍刀的那个人打去,那个人下意识地一躲,紧接着杨毛儿手里的砍刀便向那个人砍去。杨毛儿的动作超过了对方的反应速度,一刀砍在对方的肩膀上,对方大叫了一声,也挥着砍刀向他砍来。杨毛儿躲过对方的砍刀,抬起手朝对方又是一刀,这一刀正砍在对方的脸上。这一次对方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用一只手捂着脸,惨叫着,但是另一只手里的砍刀仍然没有扔掉。
手里握着匕首的那个人已经到了杨毛儿身旁,用匕首向杨毛儿刺来,杨毛儿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对方将匕首向上用力一挑,杨毛儿迅速松开手,同时另一只手中的砍刀向对方砍去。匕首划开了杨毛儿的袖子,小臂上划开了深深的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杨毛儿的手流下来。杨毛儿手里的砍刀砍在了对方的胳膊上,对方就如同一个不知疼痛的机器人,手中的匕首再次向杨毛儿刺来,杨毛儿迅速向后撤了一步,躲过了刺向他的匕首。刚才挨了杨毛儿一拳,在地上翻滚的那个人这时站了起来,向杨毛儿奔过来。与此同时,另一个骑摩托车的人也像杨毛儿大步走过来,杨毛儿看到他带着头盔,手里拎着一支枪,是一支沙喷子。
杨毛儿飞起一脚,把手握匕首的这个人踹倒在地,他的脑子里迅速地想着该怎样对付手里拎着沙喷子的那个人。就在这关键时刻,杨毛儿听到远处有人跑来的声音,嘴里还在不断大喊大叫。他听出来了,是小泉和小宇来了,他手里握着砍刀,向后撤了几步。戴着头盔的那个人已经举起手里的“沙喷子”,在枪声响起的同时,杨毛儿向右侧一跃,倒在了地上。
那四个人迅速上了摩托车,被杨毛儿砍中脸的那个人已经浑身是血,摩托车快速地驶出了二马路。杨毛儿仍然倒在地上,在他的身边是一块块大小不均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