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跑马场
慕容非蓝的分割线……
病榻上老齐王孤光启目光炯炯地盯了孤北臣一会儿,将覆盖在额头上的毛巾一把撸掉,扔到地上,冷冷道:“三儿,为了一个女人,你不管你二哥,也不管父王,站在雪中半夜,冷不冷?!连兰儿(宜兰)都没让你这么上心过。你已经为她乱了方寸。”
孤北臣脸上惨淡,淡淡道:“父王教训的是。”
“如今东镇教对我齐王府心怀仇恨,定然要捣乱。”
“区区邪教,那边的朝廷也对它不容,不足挂齿。”孤北臣胸有成竹。
“李孝珏逃回定州,眼见一场大战在即,你可做好了应对之策?”
“孩儿自有分寸。”
“嗯……”老齐王突然目光短暂地恍惚了一会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阵,道:“父王最近总是做噩梦,那个人,怕是要回来了……”
“那个人?”孤北臣喃喃重复。
而父王却什么也不说了,只道:“吃过了么?”
孤北臣回道:“自然吃过了。”
父王却吩咐太监冯保,道:“把那盘菜端上来,给三儿尝尝……三,你再吃一些……”
孤北臣不好拂父王的好意,便点点头,在外间的几案旁坐下。
说话间,父王的随侍冯保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走了过来。冯保将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一盘菜。“三爷,您请。”
孤北臣看到那盘中的食物,心里翻腾着剧烈的恶心。
那竟然是一条红烧鱼,他最讨厌的菜。
冯保笑道:“三爷,这是老王爷今夜特地为您准备的杜鹃醉鱼。”
孤北臣咋看到这鱼,已经下不去筷子,心中恶心一阵阵地席卷而来,就像十五岁那年,父王立他为世子,第一次带他吃杜鹃醉鱼的时候一样。
澧水河畔有簇簇的杜鹃,嫣红的花瓣落在水中,银色,红色的鳜鱼便撅着笨拙的嘴来吃,吃毕便翻着白肚皮,沉到水中,再慢慢地漂浮上来。
儿时,他在澧水河畔,就曾经见过一尾银色的鱼是如何吞食着鲜明而温暖的杜鹃花的。
那叫杜鹃醉鱼。
此刻,孤北臣分明感觉到自己就是那尾鱼,渴望着吞食掉一个女人鲜明温暖,如杜鹃花一般的唇,不由自主,不受控制,为她失去了分寸,乱了阵脚。
可是,不,他不应该有这样的迷醉感觉。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尾银色的鱼因为吃杜鹃而醉,变得蠢笨迟钝,遇到危险也不知道逃避,最后上了父王的鱼钩。晚上,那尾鱼就躺在了银色的盘子里,成为了他和父王的晚餐。那是父王立他为世子后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杜鹃醉鱼。
无情才能不醉。不醉才能保全。
他从小注定不是英雄,是枭雄。他和他的家族都要求他有着雄霸天下的野心,温柔乡注定在他命中成为一座孤冢。儿女情长,对他来讲,是一件太奢侈的事。
父王再次送给他杜鹃醉鱼,分明是警告他,莫再多情。否则被人钓起,用火煮了都不知道。
孤北臣看到那黑乎乎的,还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鱼,突然觉得胃中一阵翻滚,忍不住就呕了起来。
冯保早有准备,伸手一招呼,两个内侍从外面进来,一个拿着痰盂放在孤北臣旁边,令孤北臣往里吐。另一个拿着毛巾,在孤北臣吐完之后,递了上去。
老齐王微微闭着双眼,面影在灯光下决然而无情,淡淡对几乎吐得站立不稳的孤北臣道:“三儿,你需做到心中有数。凤举先生是宜兰的父亲,而如今天下纷乱,群雄逐鹿,王府正需要风举先生出谋划策。那个女人刺伤了兰儿,便是得罪了凤举先生。再说,她乃朝廷御赐公主身份,是我齐王府的敌人,还留着干什么……”
孤北臣倏地看向父王,喃喃道:“父王……”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中已经是惊痛万分。父王竟然要杀紫苏?
老齐王看夜不看孤北臣,只是淡淡道:“下去。”
“父王!”孤北臣迟迟不走,齐王冷冽的眸子一挑,道:“你且自己思量吧。年轻人重情义好,可是这件事容不得你留情。你自己去处理那个女人吧,莫要父王亲自动手。”
孤北臣浑身如同坠入黑暗,脑中片刻的茫然。
他终究是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了出去。
以后,他该拿白紫苏怎么办?
一阵头疼,眼前发黑。
白紫苏勉强坐起来,哑女给她端来漱口的茶。
白紫苏自然地端起来,正要往口中送,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茶盏砰地扔在茶盘上,溅出一朵水花。
“采月呢?”
那哑丫头吓了一跳,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水。口中支支吾吾,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白紫苏心中不忍,摸了摸呀丫头的小脸,口气柔缓道:“不怕,我只是问你采月呢?”
那哑丫头双手在胸前比划,神色尽是焦急,可白紫苏偏偏不懂她的意思,只瞪着一双迷惑的双瞳,不解地瞧着她。
比划了半晌,那哑丫头一把拉起紫苏,便往门外走。
白紫苏来不及穿戴整齐,就跟着哑丫头往外走,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那预感分外强烈。她几乎听见自己一颗心剧烈地跳动。
上次她违拗了孤北臣,结果就是孤北臣因为她一句话就杀了穗穗。下人的命在他这样公侯王族的眼里能算得了什么?
他难道也杀了采月?他说会把采月给她送来,难道是给她送来她的尸体?就像是他要她见穗穗,只是见穗穗怎么死!想到这里,白紫苏不禁脚步虚浮,如果不是哑丫头搀着,定然跌倒在地上。
来到了采月的房中,原来昨夜孤北臣就让人就把采月送来了,可是自己睡得沉,哑丫头没有叫醒她。
屋子光线幽暗,床上被子里裹着一个人。
白紫苏颤抖着双手,不敢掀开被子。片刻之后,她咬了咬牙,便一把将被子拉开。
采月侧身蜷缩在里面,浑身瑟瑟发抖。那是因为压抑到极致的哭泣。
白紫苏用力将采月身子扳过来,却见采月捂着她的脸,下巴上都是泪水。
采月没死!还好,还好,可是怎么哭成这样。
“采月,你怎么了?”
采月依旧捂着脸哭。白紫苏将她的两手也掰开,伴随着采月的一声尖叫,白紫苏脸色刷地白了,不禁踉跄着坐倒在床沿上。
她怔怔地瞧着采月那布满红色伤痕,显然已经毁容的脸。自己的额头突然也疼得厉害,压着满腔喷薄欲出的愤怒和恼恨,一字一字问道:“谁干的?”
采月扑进白紫苏怀里,声泪俱下:“小姐……您把给四爷的信拿回来吧,采月这个样子,再也配不上四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