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1)
他们还是坐长途客车回到北京,一路上两人都十指相扣,不愿分开。快到小区路口的时候夏小冉说口渴,邵峰就让她等在外头,自己跑去小超市买了瓶矿泉水,再出来见小冉愣愣地站在那儿等他,他孩子气地轻笑:“小冉。”可连续唤了几声,她没有一丁点反应,僵直着身体立在原地,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
邵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疏疏落落的大树下,一辆耀眼的捷豹突兀地停在那儿,颇为引人注目,而驾驶座上坐的人他们都认识,他忽然感觉秋末阴阴的凉意拂遍全身。
他过去握着小冉的手,刚刚碰到她,这才发现软软的手心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血气,他想拉着她往前走,可她执拗地不肯再迈开一步,不仅脸色,就连嘴唇都是泛白的,面容萧瑟得如同枯萎的落叶,眼睛里带着害怕。
很多人总是以为美好的日子可以很长长久久,可以肆意挥霍,可以不加珍惜,可她知道不是的,她和邵峰每一秒钟的快乐都是奢求来的,只是没想到幸福会消失得那么快,才半个月而已啊。
世上哪里还有什么长久?她怎么看不到?
邵峰叹了口气,坚定地握着她的手,近乎强迫似的扯着她走向傅希尧,还一边走一边说:“有我在,不用怕他。”
夏小冉一直缩着身体,用力抓着他的手臂不放,眼睛没有离开过前面的那辆车,那防备的模样好像即将面对的是一头非洲雄狮,随时随地会扑过来将他们吞噬一样。
看到他们慢慢地朝自己走来,傅希尧也跟着开门下了车,他倚着车门,随手把烟扔地上用脚踩息,他站立的位置上积了一圈的烟头,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在夏小冉记忆里他从来不会有耐心等人的,所以她更加不明白,他这样纠缠不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傅希尧的手搭在倒后镜上,歪着头,勾起唇有些恶劣地轻笑着,周围的空气里弥散的是夏小冉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他又摸出一支烟,点燃了吸了一口,玩世不恭地吐出一个个烟圈,眼睛笑眯成一条线:“两位这几天玩得可愉快啊?”那股低沉的声音带了些讽刺,而且说话时他黑亮的眼睛紧实地凝在夏小冉身上,仿佛要把她看穿看透似的又深又沉。
夏小冉已经完全不会思考,怔怔地看着傅希尧。
“托福,没有外人骚扰,我们到哪儿都过得很愉快。”邵峰嗤笑一声,反倒冷静地推了推小冉的肩膀,说:“你先回去,我们哥俩难得见一面,恐怕得聊一阵子。”
灼灼的阳光下,傅希尧被他们亲密的动作刺了眼,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发现他们的无名指上都戴着同款的戒指,乌黑阴沉的瞳孔一缩,鼻子哼着冷笑,尤其是看到夏小冉踮脚在邵峰耳边低语了什么,然后乖乖地听话离开,他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她对他可从没有这么乖巧听话。
等夏小冉上楼以后,邵峰跟他对视了半晌,顿了一会儿说:“你找我有事吗?”带着京味的声音不是很大,云淡风轻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看他紧握的拳头仿佛又不是那一回事,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心,他想揍他,狠狠地揍他一顿!
偏偏傅希尧不爱顺着台阶下,而是轻佻地弹弹烟灰,若有似无地笑了笑:“邵疯子,不管怎么样,她已经跟了我。”
“那又如何?”邵峰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想控制自己的情绪。
傅希尧笑得风流,坏笑着挑衅:“难道你不介意?我跟你说啊,她左胸上有一颗胎痣,而且也是她的敏感处,亲几下就能带她上天,还有她的脖子……”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吃了邵峰一拳,而他却没有闪避,仿佛也在等着他发怒,等着他这一拳,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腥,还得寸进尺地继续不依不饶:“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她敏感的地方多着呢……”说这些话的这一刻,傅希尧觉得自己也疯了。
邵峰再也忍不住,放开声破口大骂:“你TMD的给我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决心,就连空气都被染上了剑拔弩张的气息,他把傅希尧死死地摁在车前,手臂抵着他的喉咙咬牙切齿地怒吼:“小冉是我的!是我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对得起我吗?”他伸出手想再给傅希尧一拳,可无意中瞥到他隐藏在刘海里的那道小伤疤,挥舞的拳头顿时僵在半空中,瞬间偃旗息鼓。
阿尧,你救过我一命,我将来还你一命,我不会忘的。
说啥呢?见外是吧?咱俩是共过生死的好兄弟呢!
很武侠式的台词,有人曾说,每个男人少年时代都曾有一个武侠梦,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那时的邵峰和傅希尧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邵峰最擅长的就是爬树捣鸟窝,大人们不许,他们就偷偷地来,通常是他撺掇着爬树,傅希尧在下面把风。
大院的那棵老树已经上了年纪,枝桠都老旧脆弱,有一次他一时不慎地踩了一根断枝,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摔到了地上,他晕了一会儿却发现不怎么疼,低头一瞧,原来是傅希尧即使把他接住了,自己的额头反而碰到石头,人眨了眨眼就昏了过去,额上一直流着血,当时他真的吓坏了,看着地上沾满血说不出话来,大人们急急忙忙地送他去医院,他以为他真的快死了。
幸好后来没事,傅希尧的额头缝了7针,胫骨被压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那会儿他天天去医院陪他,两人的关系越来越铁,整个大院谁不知道邵峰和傅希尧俩小子焦不离孟形影不离,打架干坏事泡妞总在一起,再后来周跃民家也搬进来,他们一起疯,一起玩,一起长大。
谁能想到会有今天?
说他们是好兄弟,呵呵,怎么现在想起来却这么讽刺这么悲哀呢!
邵峰觉得自己就像被无形的网圈住的困兽,盯着傅希尧的眼睛一直重复:“你怎么对得起我?”傅希尧每说一个字都像一把锐利的刀刺进他的心口,试问发生这样的事哪个正常的男人会不介意?可是他不能介意,因为那不是小冉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给了别人伤害她的机会,更可恨的是傅希尧说得对,如果没有他,可能等他醒来小冉已经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儿。
宋庆国,他使了点手段让他滚到国外再也不能回来,王岚那丫头,经过这么一遭估计也不能在北京混下去了,至于傅希尧,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动不了他,他和他之间有太多的顾忌,又有太多的牵扯。
傅希尧推开他,抖抖衣领,缓了缓神让自己冷静,又恢复那种滴水不漏的淡漠却张狂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说:“邵疯子,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你输在太过冲动,要是真有本事你就把她一家都弄国外去,到时别人想发作也找不着门路,要是不行就慢慢地磨,家里不同意你就耗着不结婚,玩个十年八载的地下情,反正现在一张结婚证书有也跟没有差不多,等有了孩子你还怕他们不同意?只可惜……你开局开得太糟糕,高调得太无谓,事情才一发不可收拾,她跟着你,永远不会幸福的。”
邵峰被他的话震得僵如化石,脸色青白交加,可尽管这样他也不能低头,他抿着唇冷笑:“那小冉跟你就有幸福可言?你当她是什么?你又问过她需要什么吗?是啊,我什么都输了,我可以一无所有,那又怎么样?我有她爱我就够了,你呢,你有什么?你这样眼巴巴地追来又是为了什么?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傅四少也开始玩真的,你也爱上小冉了吧?”他一字一顿犀利地逼问着傅希尧,他们都是在生意场官场上打滚多年的人,要论口舌,谁也压不倒谁。
闻言,傅希尧幽暗的眼底闪过一道光,他怔忡地看着邵峰无名指上的戒指:“爱?”仿佛在思考这究竟是一个拥有什么意义的字眼。
“怎么?哑口无言了?”邵峰还想说点什么,忽然胸口一阵钝痛,痛得他透不过气来,额上冒出阵阵冷汗,脸色跟纸一样白。
夏小冉上楼以后越想越不妥,把行李放在玄关就匆匆跑了下来,才出电梯口就见到邵峰弯着腰,表情很痛苦,而傅希尧的手伸向他,她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扶着邵峰的臂弯挡在他前头,昂起下巴恨声对傅希尧说:“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真要逼死我吗?”
显而易见的,夏小冉的心一直向着邵峰的,她甚至问也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就以为是傅希尧出手伤了邵峰。其实若她愿意了解傅希尧,就知道他已经很多年没出手打过人了,就算再年少轻狂的日子他也只是打过外人,为了她夏小冉跟发小红脸,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