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和田园现在喜欢在书房里各占一角,田园在电脑前面作图,周月就靠在懒人沙发上看书,静悄悄的,偶尔听见田园问:“这里,来,给我看看怎么样?”
她就懒洋洋地爬起来,凑过去看,俯视、立面、侧面、横截面,提一两个建议,譬如:“这里最好不要水平。”“诺,这里,加一个横杠。”“尺寸动一下看看?”
有时候甚至会争论,到最后,彼此一笑,周月说:“你现在真不把我当boss看了,这样也敢?”
往往到这里田园就放弃电脑,站起来去抱她:“对,不把你当boss。”
周月就很夸张地摆个pose:“看来你这人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
其结局一般都是不言而喻,共效于飞这个词儿也不是没有深意的,偶有例外,皆是因为外因打扰——电话,或者门铃。
元宵节,周月要回家去吃饭,眼巴巴地看着田园:“你去不去?”
他愣一下,捏捏她的脸:“你想好怎么说了没?”
“没有。”她很诚实,“没想好。”
田园沉默了一下,继而一笑:“你自己去吧,先给打个预防针,我怕我去了吓着你爸妈。”
周月嘟一下嘴巴,站起来:“好吧,帮你准备点吃的。”
田园拉住她:“周月。”
“恩?”
“我们,结婚好不好?等你爸妈答应了,嫁给我。”拉着她的手,眼神很虔诚。
周月在田园面前蹲下来:“好,我答应你。”
时间仿佛就静止了,平静下面竟然都是哀伤,周月这样感觉着,去搂田园,想多给他些温暖。
去娘家吃饭,开了田园的车去,随意停在妈妈家楼下,上楼去,开门,老爸迎了来:“月月,爸爸问你个事儿。”
她把大衣脱了挂在架子上:“恩?”
“你有人啦?”
“啊?”转过头去看着父亲,“为什么这么问?”
“月月,爸爸碰到过孙杰了,这事儿没跟你妈说。”朝厨房努努嘴,“我前两天在兰花店碰着的,那孩子没明说,只说祝福你,我就琢磨是不是,本来想打电话给你,但又想你不说一定有你的道理。刚才我在阳台上看着,见你开的也不是你那车儿。”
“爸。”周月拉他去沙发上坐,“是有一个,您和妈都见过。”转身去喊妈妈,“妈,过来,我跟你们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她妈妈走过来。
周月清清嗓子:“我找了个男朋友,本来准备今天让他来的,但是吧,就怕你们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
“谁啊?”
“田园。”
老两口表情都有点怪,彼此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妈妈开了口:“月月,妈妈问你,你们是不是早就……?”
“妈,你得信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刚说开,还是今年的事儿,我觉得他很好啊,细心也比较迁就我。”
“田园这孩子好是好的,只是,月月啊,妈妈直说,我怕他以前被你管着成了习惯总迁就你,有什么心事也不说,反而对你们将来不好。两个人要做夫妻,按着中国人的习惯啊,总是要男人略胜一筹才好。”
周月靠到爸妈身边去:“你们嫌弃他不如我官大还是咋地?”
一番撒娇,还是爸爸总结陈词:“你的事儿你长大了自己拿主意,我们不插手。”算是默认,又想了想,“那今天你一个人来他就一个人过了?”
“那怎么办?!”
“下次叫他一起来。”
周月很高兴地立正,对着老爸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日子过得太顺遂了人反而会心慌,田园某个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周月凭空消失,侧过来看周月睡着的样子,心里满当当却没来由的不知所措,当幸福突如其来,谨小慎微的人会害怕再次搞丢,他平躺好,动也不敢动,心跳极快。
天快亮的时候,田园刚朦朦胧胧又有了点睡意,电话忽然大响,周月迷迷糊糊去接,忽然坐起来:“我马上来。”摇醒田园,“喂,起来,送我去医院,快点儿。”
他起来问她:“怎么了?”
“尤佳出事儿,你那胡凯做的好事儿,人大出血送去医院了,我们快点,快走。”
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看见胡凯耷拉着脑袋蹲在手术室外面,周月站在他面前低下声音:“你给我站起来。”
胡凯抬头:“boss,我不是故意的。”
周月的手扬起来又放下去,放狠话:“佳佳有事情你就去死!”深呼吸,问,“怎么发生的?”
那个蔫了的男人说得很慢,无非是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多喝了几杯跟她争执起来,想不到会出意外,流产还伴着大出血。周月靠在墙上,说:“你知道吗?我是当着给佳佳找了个好归宿才介绍你的,对她姐姐保证来着,佳佳的爸妈现在都在外地,等他们来了,我怎么交代啊?”一面就给尤优打电话,声音很轻,一开口,就是一句,“对不起。”
急救倒是成功的,医生只说了让病人休息,周月叫田园和胡凯走,胡凯是不肯的,她就火了,把门打开:“你给我滚!”
坐在病床前面拉着小丫头的手,问:“难受吗?”
尤佳摇摇头:“月月姐,我就是在想,男人怎么是这样的呢?!一旦到手了就不一样了。”
“我帮你修理他。”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过。”抬头看看周月,“月月姐,你告诉我姐了?”
“恩,她说这两天就过来。”
“你告诉她别来,我想明白了,我要分手。姐,你别觉得我难过,也别觉得对不起我,我摔跤从楼梯上跌下去的时候脑子可清醒了,我想女人太亏了,真没意思,干嘛一定要个男人靠着呢,花那心思不如靠着自己了。”
“你少说点话,闭上眼睛休息,我陪着你。”
“我想说啊,月月姐,要是有一天田园觉得你烦,避着你,你怎么办?”
周月帮尤佳擦擦眼泪,拍拍她:“想太多不好,你要真不想和他好了,咱从今以后都不搭理他,啊,乖,睡觉,醒了都没事儿了。”可是安慰完她,自己却发呆,要是田园有一天要避着自己,她想,摇摇头,还是想:那么,自己就先避开他。
医生来检查的时候,周月走出去了会儿透透气,忽然在大厅里看见一个人,胳膊上打着石膏,坐在休息的塑料凳上抽烟,她走过去,轻声的,叫一声:“周立中?”
那人抬起头来,哈哈一笑:“妹儿,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