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爱到深处,伤害的是自己,而他却用卑鄙的手段伤害别人。
千叶抹一把漆黑无比的脸,被汗水一浸,多出几道白花花的痕迹。
夏日的千草宫,散发出勃勃生机,院子的角落里种了一大片紫花地丁,美的令人窒息——以前从未注意过这里的摆设和环境,现在竟然毫无预警地一一窜入心里。
紫月站在长廊尽头,洗了脸,换了一件白色缎衣,周边镶了淡蓝色的边条,脑后一个绑了一个发髻,还有一部分披散着,干净清爽到让她以为刚才的事不过是梦一场。
“过来,脸都不洗一下。”他把千叶拉到身边,手里拿着一块湿润的绢帕,敷在她的脸上。
“紫月,我快被闷死了。”脸上的绢帕并没有动,但是凉凉的,异常舒服。
紫月放下绢帕调侃道,“整块都黑了。”
“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没有,千叶什么时候都是漂漂亮亮的。”
“骗人。”
紫月盯着她脸上脱落的皮肤,不忍心说实话,如果让她照一照铜镜,一定会被自己可怕的模样吓到上窜下跳。
她安静地看着他温和的表情,顿时觉得,生命即使只剩一天,她也已经知足。
跟随紫月回驿馆途中,她掀开帘子,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顿时想起自己曾经跟随弘毅哥哥在这街上嬉闹,四殿下拿着一根糖葫芦,一面嚼一面听他们天南地北地乱扯。
临死之前,人会自然而然将过去的事情一一回忆一遍,把其中的不愉快剔除,只留下快乐的那一份,珍藏到进入坟墓的一刻。
“千叶……”
她转过头,看见紫月脸上不知是担忧还是高兴的神色,身边还有如此重要之人,她怎么能忘记了呢?
不顾一切地投进他的怀里,脸上却传来一阵磨到的疼痛。
“哇,好疼。”她抬起手往脸上一摸,剥落一片粗糙的皮屑,“这是什么?”
“别动,刚给你敷过药。”紫月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往脸上伸。
“药?”想起来,刚才的绢帕上确实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嗯,我们在‘多峰’待两天,我还要和浩南谈判西北大旱增援的事情。”现在,燹国就该体现大国该有的气魄和胸襟,而且百姓安危与国家斗阵无关,大旱乃是天灾,他如果在添人祸,亦不为神明所不容,至于中途抢劫之事,到底是哪个国家想要煽动燹国和蚺国的矛盾?低下头,那小东西早就不在他怀中,在马车里翻箱倒柜地找铜镜。
“我是不是毁容了?”如果毁容了,紫月肯定会嫌弃她,即使他不嫌弃,她自己也会嫌弃自己!
“毁容了不正好,没人看上你。”
“连你也看不上,这一年我也不想活了。”
“什么?”
“啊?”千叶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幌子,“就是不想活了,一年都不想活。”
“死鬼头,不许胡说八道。”
千叶瞅着他放松的脸,就知道是自己多心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如此一想,立刻将一年的期限抛诸脑后。
已经决定了要开开心心和紫月活一年,剩下的,便不做多想。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箱子底部找到一块巴掌大的铜镜,往面前一放,眼角刚瞥到一点点,就被吓晕了过去。
我的天呐!里面的是门千叶吗?
小月候在驿站门口,翘首盼望主子的马车。
一刻钟左右,终于看着主子抱着一个乌黑的人下来,这……她……那个,是千叶吗?幸好主子没什么大碍。
“殿下,千叶怎么了?”
“晒伤了。”
“是不是缺水虚脱?”
“不是,吓晕的。”
小月惊得吐吐舌头,就知道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千叶的举动。
千叶醒来,已是下午酉时,也该是用晚膳的时间了,她打个哈欠走出门,刚好遇到一个端洗脸水的丫鬟。
“鬼啊!”丫鬟惊得退后几步,手上的盆子已经掉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哐当声。
鬼,她身后背着一个鬼吗?转过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找了一遍,没见到有鬼出现。
“哪里有鬼?”
“这这……”小丫鬟这才认出是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上官主子,膝盖一屈,还没等千叶反应,她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了,“怪奴才没眼,怪奴才……”
“起来吧。”原来这小丫头片子把自己当鬼了。
“奴才再去端盆水来。”
“去吧,别再遇到鬼了。”
小丫鬟腿脚一抖,再次跪倒在地。
“呀,我是开玩笑的。”这底下人的心思真是难琢磨,估计侍奉人久了,都会出现这种一惊一乍的现象,就像小吉,明明知道是俞总管使的坏,却不得不自己应承下来,因为,以后,他还是要在俞总管底下过活。回永安城之后,她一定要好生犒劳犒劳李总管,虽然她一点都不喜欢他那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丑恶嘴脸。
回到舍间,照一照铜镜,也被自己的模样吓得倒退几步,幸好已经受过一次打击,现在比较能撑得住。
“启禀主子,水打来了。”
“进来吧。”
小丫鬟走进屋内,微微颤颤地把水盆放到桌子上,用绢帕湿了水。
“你叫什么名?”
“没名,就等着主子赏赐。”
“你以后是我的丫鬟?”
“是!”
她正琢磨着该怎么娶个名儿,却见小月端着饭菜进来,放在卧榻上的小几子上。
“奴才嘛,不拘叫个什么名儿,随便取个,叫的顺溜就成,就像我,也是殿下随口叫的,只因为他喜欢‘月’这个字。”
“既然是我的人,就不能随便。”有什么好名字可以衬得上眼前的小丫鬟,长的确实玲珑俏丽,就不知性格如何,“叫你绿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