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被人打的?”千叶跪坐在他身边,明明早上才见过的人,却看不够似的,贪婪地上下打量。
今日的他,头上戴一黑色乌纱,缨带垂于发鬓两侧,着黄色袍子,即使脸上的伤口,亦掩盖不了他的熠熠神采。
她知道,这身打扮是要会见重要的宾客。
问话的间隙,小月已经拿来一瓶金创药,手脚熟练地为紫月擦上。
“嗯,和振雄打了一架。”
“下次要叫上我。”
“笨蛋,如果你去,就不是打架的小问题。”紫月继续慢慢吞吞地吃他的年糕,满脸歉意地说,“江南暂时去不了,等以后有出行的任务再去。”事实上,他们已经被皇帝变相地软禁起来,以管教的名目不得随意出宫。
见她露出宽慰的神情,紫月心疼地将她拉进怀里,喂她吃了一块年糕。
不知为何,平日鲜美的年糕,今日吃在嘴中,苦涩难咽,味同嚼蜡。
但她还是佯装快活地吃下去,抬起头,盯着紫月俊俏的脸。
他微微笑着,好像要将她的身体溶化消解了才肯罢休。
她不知道,振雄已经将紫月宠溺太监的事由上报给父皇,她这几日在肆意而为地打破简林宫内的花瓶时,他却在绞尽脑汁地计划让她留在宫中的方法。
但,皇帝可以对他朝秦暮楚的个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能容忍他贪恋一个太监的身体,太监说到底,还是男人身,如若帝皇之家出一个断袖分桃的太子,皇家颜面何在?
所以,即使他要恢复后宫三千,亦不能被允许恋上一个半男不女的太监。
“紫月,如果我是女的,会不会让你好办一点?”
紫月以为她在嫌弃自己的太监身份,慌忙制止她的胡思乱想,他不想在这情势危急之时,让她生出打退堂鼓的想法,他敲几下她的脑袋,训斥道:“不许乱想,我自会处理所有的事,你好好待在宫里等我消息便是。”
“那如果我骗了你,你会怎样?”
紫月狠瞪她一眼,口气凶狠地警告:“我就宰了你。”
她吞咽下一口唾沫,心虚地吃了一口年糕。
伊月厅内陆续进来几位大臣,恭敬地候在外客厅。
千叶跟随小月从屏风后面溜出,回到内庭,偷偷地拿出芸儿要她交给紫月的书信,放在卧榻上的矮几子上,翻来覆去拿在手中好几次,叹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给谁的信?”小月看她愁眉不展,忍不住发问。
“芸儿写给紫月的。”
“郡王妃找太子殿下?”小月慌忙生起一个火盆,准备将信件扔进去。
“小月,你做什么?”
“如今多事之秋,郡王妃再来掺上一脚,你是要把殿下逼到绝路吗?”
“我只是想把信转交给他。”更何况,因为私心,她已经拖延了好几日才拿出来,她怕里面写了什么暧昧的情话,让紫月心生动摇。
她感激芸儿为自己的付出,在鄄国之时,她毫不犹豫地跟随自己入狱,在和亲路上,又挺身与自己换了身份,在江南之时,更是为自己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如今在这宫廷之中,唯有她还算得上是自己的姐妹,所以,梅儿当初在自己耳边吹的风,她全然不信。
“千叶,你真是糊涂,郡王妃乃是郡王妻子,如今殿下被群臣孤立,一些伟仕之子趁机作乱,联合周围的势力欲绊倒殿下,如今,站在殿下这边的,只有郡王和一些拥戴他的臣子,如果殿下再次因为女人得罪了郡王,后果不堪设想。”
千叶低下头,小月这番话绝对不无道理,她确实太任性太无知,总以为用自己的热血心肠就能在这世上存活,难怪父皇会将她下狱,难怪弘毅哥哥总是担心她的生死安危!
“这宫廷之中,没有绝对的朋友,为了能让自己生存下去,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手下留情,殿下他,因为有了要保护的人,所以不得不变得强大,甚至,变得冷血。”小月看着神情软下来的千叶,从她手里拿过书信,扔进火盆内。
千叶盯着不停晃动的火苗,恍惚地问:“小月,如果他变了,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紫月?一个我不认识的紫月。”
“即使他在外人面前变成什么样子,他在你面前,永远不会变。”
千叶气馁地点点头,走到小池前,拿起鱼食,若有所思地往里面丢。
伊月厅内的情况如何,又有多少大臣会站在紫月这边,这些都不是她所能操心的范围,她现在唯一可做的,便是等紫月笑言告诉她:“没事了。”如果她不动摇,她相信,紫月亦不会动摇。
半个时辰之后,小月从浴汤屋里出来,叫了一声还待坐在小池前的人。“千叶,水准备好了。”
“嗯。”
踏进浴汤室,烟雾缭绕,她顺手关上门,踏进浴盆,舒服地没入水中。
这里的浴盆如此之大,紫月却喜欢在寝宫内用浴桶沐浴,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抬起腿,闭上眼睛,伸个懒腰,一埋头,立刻呼呼大睡。
紫月刚好从伊月厅出来,走进长廊的时候,看见千叶进了,顿时心驰荡漾,想看他裸着身体的模样。
色胆包天的他从来不会考虑是否要征求对方的意见,所以她前脚刚进,后脚就偷溜了进去。
绝美的胴-体滑入水中,白皙的肌肤,曼妙的背影。
他躲在屏风之后,看她一瞬间低头入睡的蠢样,露出会心的笑容。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浴盆后,在她后面挤眉弄眼,还不时用手戳戳她的脑袋,看着她转过头,又看着她露出惊恐的表情。
“千叶……”
千叶跳起身,又迅速蹲下-身体,脚下一滑,从浴汤池里扑出来,把照样惊慌失措的紫月扑倒在地上,两个人半晌说不出话。
紫月摸着她光溜溜的背,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才完全反映过来:“千叶,你……你……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