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宫中的惊心动魄,宴府显然静和了许多。
妁慈仍是一袭浅色长裙,裙摆勾勒着碧海云图。抑或是心情畅快,短短三日,妁慈便气色红润了许多。往日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然而这些日,却踏步苑林,轻松了不少。
宴越之总是紧随其后,赏析着妁慈的一颦一笑。妁慈飞扬敞开的衫摆,如风拂扬柳。
可每每瞧见清池碧水和荷,妁慈的眸中折射出悠悠的泪光。记忆中,朱见深是极爱荷花的。宴越之似乎看懂了妁慈的思绪,总是陪她呆呆的伫立在此,痴痴的看着,从未打乱她的回忆。
管家似乎极不待见妁慈,缘由无非是妁慈害的宴家家破人亡。宴府餐席之时,也只有宴越之同妁慈同桌而食。宴府其余的人总是忙忙碌碌的,很少有人能跟妁慈说上几句话。唯独巧果,真诚以待视妁慈如亲姐妹。偌大的宴府,却让妁慈觉得无比压抑。
眼看妁慈的身子渐渐好转起来,宴越之提着的心也稍稍平息。
“太子册封了三名选侍。”宴越之缓缓的放下手中的碗筷,抑或试探的口吻。
妁慈怔了一下,随后嘴角一扬:“应当恭喜太子殿下喜得佳人才是。”
妁慈的话,似乎在宴越之意料之中。他眉间一紧,未再开口。对于妁慈和朱见深的那段朦情胧意,宴越之似乎心有余悸。回想两年前,朱见深挥剑刺向妁慈的那一刻,宴越之不由心惊。
转眼又是一年,这是妁慈在宴府整整第八个年回。
正月庚午日,宫中梅花落尽之日,英宗薨逝。举国哀悼,后宫哀嚎连绵。
文华殿中的朱见深,微微抽动着嘴角,似笑非笑。似乎是苦等的这一日,终于到来。抑或是因英宗驾崩而哀痛至极,性情扭曲的变了形。
国丧之事,不容疏忽。朝中再宣,丧日之时,不可宴乐,不可婚嫁。
正月乙亥日,太子朱见深顺理成章继承了皇位。改年号“天顺”为“成化”。
那日,寒风呼啸,金銮宝殿之上的朱见深,一身明黄龙袍,金龙纹丝图案越加耀眼。端庄威严,丝毫不轻浮造次。
冕冠前后,前后各缀珍珠十二串。珠帘稳稳遮盖着朱见深的炯炯有神的双眼,王者之气威震天下。
往日静和安平的后宫,激起了一丝涟漪。人人在议。先帝英宗的嫡后钱氏孤身一人,无子嗣,定受新帝生母周贵妃的排挤。可先帝薨逝之时,遗言要与钱皇后同葬。次番言语,无非是确保了钱氏皇太后的宝座。然而周贵妃却不识忌讳,遂不从众愿。朱见深万般无奈,回想年少之时,生母周氏乃是嫔妃之位,朱见深便在钱皇后的宫殿里成长着。土木堡之变代宗朱祁钰篡位,后宫嫔妃皆被软禁。朱见深更只能偶尔依偎在钱皇后的怀中哭泣。钱皇后虽不是生母,却更胜生母。而先帝遗愿更是难违,朱见深苦思之后,只得将钱氏周氏并尊为皇太后。周贵妃虽哭闹只愿独尊,却遭大学士李贤、彭时两人力斥。朱见深极力保全,终公告天下:“遂先帝英宗遗愿,待嫡后钱氏千秋万代之时与其同葬,经朕苦思,先帝嫡后钱氏和贵妃周氏并尊为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