妁慈俯身而跪,恸哭失声。泪眼中全然的空茫和悲叹,不知该庆幸他还活着,还是怜惜他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
朱见潾眉间蹙了蹙,鼻尖动了动。或是闻到了妁慈身上那股药香味,眉间愈蹙越紧。纤长五指颤动了几下,似乎有抬手的打算。
妁慈焦急的握上去,紧紧攥着朱见潾的手,脑中嗡嗡作响。哽咽着没有任何语言,也深知此刻,任何语言都太苍白无力。
感觉到了手被紧握,朱见潾原本蹙着的眉,瞬间平和。嘴角又浮起了那久违的笑意,些许轻薄,又些许淡然和纯真。
他知道,她来了。
可自己再也迎合不了她什么。看不到,听不到,说不出。一切都是枉然了。
妁慈点了点头,深知他此刻最想做的举动,无非是触一触自己罢了。妁慈握紧朱见潾的手,轻轻抬起,朝着自己的脸颊移去。
只感觉朱见潾的手碰见自己的面颊之时,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眼角滑落了温湿的液体。
她也懂,这般懂他。懂他想说什么,想听什么,想看什么,以及想做什么。
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男女之情和知己之意,他们的交往中,本就不需要任何话语,他们相互了解的透彻,是那般心心相印。
妁慈半蹲,青丝沾地,喃喃道:“这是我的眼睛。”说罢,便将朱见潾的手移在了双眼之上:“还有我的眉。”
羊脂美玉般的手,越攥越紧。游离在布满泪痕的面颊上。
“这是我的鼻。”妁慈的泪凄厉苦涩:“还有......我的唇。”妁慈的话语如飓雨,冲击着殿内所有人的心扉。王钟英捂嘴而泣,许久未能定神。
吴妲韫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皇上说德庄王秽德彰闻,神人共愤。不配呆在正宫里,便派人送到了这来。明日一早,送德庄王回济南府。永世......不得回宫。”
妁慈冰冷的脸庞生硬的没有任何神情,满目愁光游移在朱见潾的身上,悲戚惘然。
妁慈将身子向前倾了倾,整个脸贴在了朱见潾的怀中,倾听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只有如此,才能确定他真的还活着。
朱见潾怀中异常的温暖,暖的妁慈额头细汗溢出,却也不忍松开。她似乎感觉到了朱见潾的手中力道渐大,将自己的臂膀攥的紧紧的。
阴雨霏霏,连绵不绝。阴风怒号, 薄雾冥冥。
德庄王回府的车马整齐而排,缓缓而行,笃笃的响。
“等一等。”妁慈疾步而来,裙角被雨水侵湿了一大片。葵仙撑着伞,紧随在身旁,一直焦急如焚的走到车马前。王钟英和柏嫱玉紧随其后,周遭的宫人举伞在侧,离车马还有一丈之处,停顿了下来。
妁慈猛然焮开车轿的帘子,只见朱见潾棱角分明的脸,格外冷峻。无神的眸中,泛着藏蓝迷人的色泽,剑眉如雕琢,鼻挺如磐石。
抑或是感觉到了车轿停顿了下来,朱见潾白皙的脸上泛着一丝疑惑的神情。再闻到那股熟悉的淡淡药香,嘴角倾斜着,阖了阖目。
妁慈握着朱见潾的手,冰冷刺骨。指尖轻轻的点在了他的掌心,一笔一划细细的写着一个字——谢!
朱见潾泪框红润。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浓,手也颤抖了起来。他感知到了那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