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行
据陈辅说,就算弄他个不眠不休的赶路,也需得三日才可赶到山脚。况且路途中总不可不吃饭,即便边走边吃也是个不可行的打算,毕竟陈矜还小,在没上山之前至少得把她整的高高兴兴的,不受委屈。
陈辅心头算了算,他们出发时已是将近正午,正因如此,便可省去午饭钱与吃饭的时间。按这般速度算下去,最快也是五日时间才可赶到山脚。可距阙山开山也只得五日,到了山脚上山虽不成问题,但这速度终究是慢了。
他是修道之人,自然会御剑飞行。可他体内的灵力在御剑飞行时会外泄,波及到毫无根基的陈矜,但这没上山就是宝贝,万不得动,便也只好作罢,心中之求快些赶路。
“爹爹,咱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休息会儿吧!”陈矜拉拉陈辅的手,左摇右晃的,嘟着小嘴撒起娇来。
陈辅轻叹一声,微笑起来:“矜儿怎么这般耐不得无趣,才走四个时辰便耐不住了。”拍拍她的头,道:“如今过正午才三个时辰,天气热得很,咱们偏又是走在这林子内。虽说挡住了热光,可却也是感觉不到凉意。矜儿毕竟小孩子,为父也明白。可若是在这儿休息那可就是起不来了。矜儿乖乖的,等再晚些爹爹找家客栈给矜儿吃好的。”
陈矜见陈辅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任性,她也是知道的,爹爹又何尝不累呢?只口中哼哼两声,也不说话便甩开陈辅的手兀自往前走。
陈辅无奈的摇摇头,负手快步往前走。
“爹爹,阙山中真的有很多仙公仙子吗?”陈矜停住脚步,好奇的望着陈辅。
“那是自然。阙山当为修仙第一门派,每年中光是成功飞升的外门弟子便高达15个。内门弟子虽少,却是将近6CD飞升成功,在天上也大有作为。阙山开山祖师已仙逝三百年,在这之前,祖师已修到三界无人可敌的境界。”陈辅将自己的师父告诉自己的阙山事迹说出来,一是让陈矜明白这次机会的重要;二是让她知道,这阙山区区外门弟子就不知有多少带先天灵基的人,所以万事以忍让为上。
陈矜虽说心智是比同龄中不少人都成熟许多,可智商不高这是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此时的她那副听不懂却假装听得懂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矜儿许是觉得这些数字并不大,等到矜儿在那山上有所作为的时候再来看,便知道了。阙山每年招2000弟子,听着这数字和将才爹爹所说的对比起来是算不得什么,可阙山这嘴上打着2000弟子的门号,实则就连外门,真正能进的也只有100个弟子,何论内门。”陈辅苦笑,“那剩余未被选中的弟子,一些被分回家,阙山用钱埋了此事。一是留于外门做打扫之类的活,那些弟子连外门弟子的脸都见不着。若是被发现了偷修仙法轻则被送回家,重则…话都是那个道理,总之矜儿要一万个小心,切记忍这个字。”
其实阙山看起来是这么完美,可哪个大门派是干净的?人们总是心知肚明却不说出来,每年仍有无数孩子被送上来,被退回去,像是物品一般。
陈辅忽然想到,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是那般向往那个地方,明明备受耻辱却依旧将那个人作为自己的榜样?
“爹爹,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陈矜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他只看到爹爹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太阳那个方向。有那么一瞬间,陈辅眸中除了太阳的火光再无其他,轻轻勾起的嘴角像是对黑夜中的不速之客的嘲讽,却看见了一丝对自己的怜悯。
陈辅又如何不懂,将陈矜送上那地方,便将万劫不复。也做好了她被送下山的准备,思量着或许会见到那个人,心中竟夹杂着一丝高兴,连他的不懂的高兴。
“矜儿不必为爹爹忧心,爹爹只是…有点累了。”陈辅回过神来,也不笑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在陈矜的眼里却是悲痛欲绝的神情。
陈矜不知道是什么事让爹爹这么担心,也只好握紧了陈辅的手,看了眼离落山不远了的太阳,“爹爹!你看,这夕阳好美!爹爹,这么晚了,矜儿肚子都饿了。咱们快些走,万一前面是个小镇子什么的咱们就有地方落脚啦!”
陈辅很想笑出来,努力牵动着嘴角,最后也是没能做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只好摇摇头,拉起陈矜的手慢慢往前走,“爹爹自然也饿了,走吧矜儿。”
陈矜有意放慢脚步,甚至状似不经意的挣开了陈辅的手。可陈辅却似毫无觉察一般往前走,眼睛虽说是望着远方的但却是比方才更呆滞了。
陈矜揪揪自己的大腿,有些吃痛的轻叫了一声,小手放在下巴上摩挲。
自己的爹爹是什么性子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应不清楚,可现在的爹爹却是有些让她看不懂了,虽然每次她以为自己终于看懂爹爹的时候,现实总会给她一记重击…
年龄越大,经历的事情也越多,心事也不少,爹爹也应该是如此。又或者说爹爹是触景生情吗?可将才也不见得有什么景色美得可以让爹爹露出那副神情啊!
陈矜撇撇嘴,越想越不对劲,却又无可奈何。毕竟爹爹出神出的这般认真,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不可去打扰他。若是把爹爹吓得元神出窍,那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矜儿,过来,爹爹检查一样东西。”陈辅突然停住了脚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陈矜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有些疑惑的望着他:“爹爹,怎么了?矜儿没带什么贵重物品…”
“贵重物品…矜儿不就是个贵重物品吗?”陈辅缓缓抬起头来,嘴角勾着一抹微笑,看着分外渗人。
“终是到了这天..盗愁..这下,由不得你了!”陈辅抓起陈矜的手,闭上眼睛嘴中念叨着什么,身上不断有淡蓝色荧光涌现出来。从开始的慢慢溢出到最后的全部爆发出来这段时间中,陈矜也从先前的懵神状况转化为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异常。她两眼空洞无神的望着陈辅,嘴也似陈辅那般动了起来,不知是在说咒还是念话。
“果然是你..盗愁,你追了我三百年,果然还是不肯放手!要我说多少次,我是决不会背叛他的!”陈辅睁开眼的一瞬间,所有荧光全部投入陈矜体内,陈矜闭着眼倒在了陈辅怀中。
陈辅嘴上又开始念,这次却很短,想来应是御剑的术法。嘴一停,一把拥有在夜晚也璀璨发光的剑柄的宽剑稳稳停到陈辅面前,左右摇晃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邀请陈辅一般。
陈辅先是将陈矜放在剑柄上,随后又让她平躺着,对陈矜无来由的关怀令他自己都不懂。一纵身跳上剑身,盯着熟睡的陈矜若有所思。
七百年前,叱咤三界的修真者盲问首次出天下人界,不论大门派还是小门派全员出动,连那些隐居山林的仙人都慌忙出山,为的就是看一眼这位盲问到底是什么模样。
盲问的身世自他修真以来就从没人知道,刚接触仙法那会儿,他还是个仅拥有稀有灵体的毛头小子,连与他同期修行的挚友碧烽真人也不晓得他究竟从何而来。
在某位仙法高强的真人的带领下,他和碧烽每天刻苦修炼,从未放松。即便如此,盲问凭着特殊的身体体质仙法遥遥领先于碧烽,强大到了连那位真人也不得不畏惧的地步。
人们都说,曾经山中有位灵力高强的仙人,手下有位弟子仅仅八十年便超越了那仙人,还将那座山占为己有,命名为阙山。
那时候的盲问拥有一身高强仙术,独孤求败的傲性令许多强者咬牙切齿,却也对这位仅一百年便寻不到敌手的男子心生敬畏。
直到有天,一位身披纯白外杉的少女手持上古兵器玄天伞上山挑战盲问,称自己乃女娲后裔,奉女娲之命前来挑战盲问,目的是令起收敛住性子,潜心修炼。
盲问自是笑着迎战,据传说,那战打了三十年,足足三十年,更为夸张的说法是,那两人连歇息都不曾有过。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盲问胜过那位少女,全身而退还夺得了玄天伞。但不知怎么,自那之后,盲问再也不曾出现于世人面前。有人说他是为情而困,有人说其实是少女赢了,但盲问威胁人不准将消息传出去,灰心丧气的闭关修炼。民间一时沸沸扬扬,各种各样的说法数不胜数。
盲问这一关,就是一百七十年。就在大家都快把他作为传说中的存在时,却不知谁人放出来盲问早已飞升,还在仙界大有作为的消息。这消息一出,人间自是又翻出了那些陈年旧事来谈,老人与小辈交谈时,口中带着的骄傲与眼中的崇拜像是自己就是盲问一般。
又过了一百年,仙界传出盲问快飞渡为神的消息。一时间,三界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自一千五百年前的虚盲成神后,至今还未有一人成功飞升过。要么便是修为不足,要么便是在飞渡途中受不起神雷的压力死于雷下。
有人听到这个消息甚至花千金下了个赌注,赌盲问绝对不能飞升成功。这赌约的出世又掀起了一股赌博热潮。
最后到底飞升是否成功谁都不知道,只是一百年后传出的盲问仙逝的消息让大家都不免措不及防。
有人说,盲问这一生何其幸运。仅一百年便寻遍三界无敌手,两百年间便飞升仙界大有作为,竟还传出要飞渡为神的消息。就算仅活了四百年,却也是值了。
“盲问自己做的努力,却要被人说是幸运。三界本就是这么不公平,连我喜欢你都得不到认同…”陈辅在剑上盘着腿,牙齿拼命似得咬住早已溢血的下唇,双手捏拳,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陈辅睁开双眼,眼白血丝看着使人畏惧。陈辅望着陈矜,状似自言自语,“他是我最喜欢的那个人,却也是我最敬畏的师父..也许一开始就已经错了,你说呢?”
剑飞的有些高,陈辅的话没人听见,也没人回答他,男子垂着头的背影在明月的照应下有些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