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翠屏山下,顾家一行人陆陆续续下了马车,便开始沿着台阶朝翠屏山上爬。
这一次来的人比较多,非常热闹。
陆世泽自打回京城一直被拘在家中,这一次出来像被放飞的小鸟一样愉快,他自幼习武,身子好手脚也利索,自然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二少爷顾珍、三少爷顾琼在外人面前向来稳重,一直保持谦谦君子的风度,但是此刻出来了,也难得露出孩子的天性,跟在陆世泽后面快速的登山。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是四小姐顾婉晴,她小脸红扑扑地憋着劲朝上爬,偶尔她也会停下来回头冲后面的顾婉容招呼:“六妹妹,你快点啊!”
顾婉容一边朝上爬,一边回答她:“四姐姐,我马上就追上你了。”
陶孜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婉容身边,顾婉容慢,他也慢,顾婉容加快速度,他也跟着快。不仅如此,他还十分体贴地问顾婉容:“六妹妹,累不累,要不要歇歇?我带了水,你要不要喝点水再爬?”
顾婉容对他微微一笑:“谢谢你,孜表哥,我不累,不用歇,我现在口不渴,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爬,等到了山顶再喝水吧。”
到了山顶,就到了慈济寺了,寺里有上好的茶水招待他们。可是这样一来,自己特意带的水,不就派不上用场了吗?
陶孜微微有些遗憾。
“哥哥”,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抱怨声:“哥哥,我好累,我的口好渴,我要歇歇。”
陶孜回头看了一眼妹妹陶熙,想回头去拉她,又怕顾婉容先走了,他想了想,最终咬咬牙说道:“累了你就歇一会再爬,现在不能喝水,现在喝了水,你更加爬不动了。要喝水,等到了山顶再说。”
说完,他又虚浮了顾婉容一把:“六妹妹小心,这里有一块小石子,当心绊了脚。”
陶熙气的直喘气,她恨恨地看着顾婉容的背影,然后气鼓鼓说道:“哥哥,我的头好晕,我的脚好酸,我站不住了,我要你扶着我!”
陶孜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啊?早说让你坐软轿,你不听,现在又说自己累。”
陶熙听了,心中更加生气了。
平日里哥哥对自己都是温言温语呵护备至,可是一到顾婉容面前,哥哥就将自己抛到脑后。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妹妹,可是在顾婉容面前,自己就要往后靠。
今天哥哥又为了她吼了自己,陶熙觉得委屈极了,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哥哥,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妹妹?你只顾着问她,一句话都不问我?”
“熙姐儿,你胡说什么?”陶孜怕妹妹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出来,忙出言训斥她。
他连忙转过头来跟顾婉容解释:“六妹妹,你别生气,熙姐儿不懂事。”
“孜表哥,熙表妹可能真的是不舒服,你还是去扶着她吧。”
陶孜却犹豫道:“可是,六妹妹你身边也离不得人啊!”
“没关系”,顾婉容淡淡地说道:“我没有不舒服,现在不舒服的是熙表妹,你应该去照顾她,要不然她真的从台阶上摔下去了,可不是玩的。”
顾婉容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就抬头朝上面喊了一句:“四姐姐,等等我”,说着,她便提着裙子加快脚步朝上爬。
陶孜无奈,只得回过身去扶着陶熙,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却紧紧粘在顾婉容身上,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顾婉慧、陆桂芳与四少爷顾珂跟在大夫人身边,她们几个落在最后面。
顾婉慧看着陶孜扶着陶熙,她非常羡慕,像陶熙这个样子,才算是哥哥呢!自己的哥哥恐怕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吧。
大夫人看着自己落在后面,不由感叹,真是岁月不饶人呐,转眼间家里的小孩子们都长大了。就连顾珂都已经启蒙了呢!
再过一些日子,家中的小姐们恐怕陆陆续续就要说亲了。
大夫人看了一眼顾婉慧,发现她温婉娟柔,模样清秀,就想把她介绍给自己娘家的侄子,可是一想到三太太那得理不饶人,无事争三分的性子,大夫人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顾家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山顶,在山顶集合之后,一群人一起去了济慈寺,中午在济慈寺用了斋菜,稍作休息之后,就开始下山。
在山脚下,她们坐上马车,开始回顾家。
顾婉容与几个姐妹同坐一辆马车,在快进城门的时候,她们坐的马车慢了下来。
原来是赵妙仪看到顾家的车队,让人追了上来,她掀了车帘,对顾婉容说道:“六姐姐,我想到你的车里去。”
顾婉容笑着说道:“我们这辆车子里面坐的人比较多,你若是过来,那就坐不下了,还是我到你的车里去吧。”
说着她下了马车。
赵家的车夫立刻拿了踩脚蹬放在地上,顾婉容冲他点点头,然后被赵妙仪拉上了马车。
顾家的车子继续前行,赵妙仪的车子却停在路边没有动。
“六姐姐,过几天我把我庆生的帖子给你送去”,她笑着问顾婉容:“你们家的几位小姐妹帖子我都下了,还有你那个异母妹妹顾婉明,我也下了帖子了。”
顾婉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感觉有些好笑:“你不用担心,难道我是那种容易生气的人吗?就算你不给她下帖子,她也一样会跟着钟夫人一起去的。”
赵妙仪吐了一下舌头:“嘿嘿,我知道你跟她不对付,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突然后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马车停了下来,外面就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怎么停在这里不走了?”
赵妙仪掀开车帘,笑嘻嘻对外面说道:“我刚才遇到了六姐姐,就叫了她过来说说话。顺便等等你,哥哥你怎么这么慢?”
赵时此刻才注意到妹妹旁边坐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裙裾的女孩子。
顾婉容见赵时手握马缰骑在马上,就对他点点头,以示礼貌。
马车里面光线很暗,赵时看不清顾婉容的脸,却能看到她一双眼睛如暗夜中的星辰熠熠生辉。
他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也点了点头,然后对车夫说道:“走吧!”
马车缓缓而动。
放下车帘,赵妙仪问道:“上次狩猎大会,我哥哥抓了几只野兔,有灰色的也有白色的,毛茸茸的可好玩了,六姐姐,你要不要带几只回家?”
“好啊”,顾婉容也很喜欢小兔子,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她又说道:“如果你手里有野兔子皮,也送我两张吧!”
赵妙仪就摇了摇头:“没有兔子皮了,不过我哥哥那里有两张上好的狐狸皮,你想要的话,我跟他讨了过几天送给你,好不好?”
“这怎么使得?”顾婉容微微一笑:“你哥哥一共就打了两只狐狸,你怎么好全部都送给我啊?”
赵时在外面听到顾婉容说的话,不由心头一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打了两只狐狸,难道她一直关注着自己吗?
想到这里,他握着缰绳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一定是这样的,她一定关注着自己,否则,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六姐姐,你放心好了,虽然我哥哥只打了两只狐狸,还是还有皇上赏的呀!”赵妙仪骄傲地说道:“狐狸皮虽然珍贵,可是对于我哥哥而言,这算不了什么的。”
“好、好、好,知道你有个厉害的哥哥”,顾婉容打趣道:“也不用天天这样挂在嘴边说呀。”
“我哥哥确实厉害,我就要天天挂在嘴边”,赵妙仪笑着说道:“满京城谁不知道我哥哥厉害?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嫁给我哥哥呢,就是不知道将来哪个女孩子会有这个福气!”
赵时在马车外面,一直支着耳朵听马车里面的动静,他没有想到妹妹突然会说这些,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不由靠近了马车,想听一听顾婉容会说些什么。
顾婉容的话,令赵时很是失望。
她并没有接话额,而是笑着反问赵妙仪:“你哥哥可是会功夫的,定然不喜欢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若是以后你哥哥给你找了一个厉害的嫂嫂,你打不过她,你怕不怕?”
“啊?”赵妙仪有些傻眼:“这个应该不会吧?”
顾婉容见赵妙仪这个样子,越发想逗她,她正色道:“这个很有可能。俗话说,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你哥哥喜欢舞刀弄枪,自然想找一个跟他有共同话题的女子共度一生。这样的话,你以后的嫂嫂十有八九也是武艺高强之人,就算武功不高,至少也会些拳脚功夫的。”
赵妙仪却不相信:“我哥哥应该不会喜欢舞刀弄枪的姑娘吧?”
“怎么不会呢?”顾婉容继续说道:“文官的太太基本上都通文墨,武官的夫人大体上都识刀枪,这样才能谈得来啊。你跟武将说诗文,他能懂吗?你让文官舞大刀,他也舞不动啊。”
赵妙仪却傻了眼:“那我该怎么办啊?”
顾婉容却咯咯一笑:“你是姑娘,迟早要嫁人的,没什么好怕的。”
赵妙仪却一脸认真地双手合十,拜起菩萨来:“大慈大悲的南海观世音大士,求你保佑我哥哥能找一个非常好的姑娘,只要这个姑娘能对我哥哥好,跟我哥哥情投意合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要紧。”
顾婉容见她这么认真,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观世音大士真是忙啊,不仅要保佑别人平安,还要干月老的活呢,真是忙死了。”
赵妙仪这才想起来,观世音是不管姻缘,不由吐了吐舌头道:“我拿了狐狸皮给你,过几天我过生日,你送什么礼物给我呀?”
“东西还没有给我,反倒跟我要礼物,真真是一丁点亏都吃不得”,顾婉容揶揄道:“我要的是兔子皮,你给的却是狐狸皮,这也罢了。我给你的礼物,哪一次不是我自己做的?你倒好,拿你哥哥打的猎物给我!”
“哎呀,哎呀,你知道我不会做那些东西的呀”,赵妙仪着急地说道:“过几天我让哥哥打了兔子,然后把兔子皮送给你,好不好?你先告诉我,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了嘛?”
顾婉容却故意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了,哈哈!”
赵妙仪见顾婉容卖关子,就伸出了双手挠这顾婉容的胳肢窝,两个女孩子在车里笑成一团。
赵时在车外,也勾起嘴角,不由自主地笑了。
赵时先送顾婉容回顾府,到了顾府门口,马车停下,赵时从马车上下来,亲自掀了帘子:“六小姐,到了。”
顾婉容整了整头发,从马车里面探出身子,就看见了站在马车旁边的的赵时。
三年未见,记忆中的少年,还是如曾经一般丰神俊朗,好看的桃花眼依旧,只是那面孔却成熟了许多。身姿跟原来一样挺拔,个子却长高了很多。
他此刻正站在马车边,如一棵松树一般伟岸,微微低着头,却抬高了一只胳膊,非常有绅士风度。
顾婉容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在赵时的胳膊上,借他胳膊的力下了马车。
顾婉容站定之后,赵时才敢抬起头来看她,她长高了很多,面容却没有太大变化,还是跟原来一样眉目如画,仔细看的话,发现她比之前漂亮了很多。
顾婉容跟赵妙仪道了别,就对赵时淡淡一笑,然后施了一礼,就走进了顾家的院子。
赵时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如青鸦一般的长发,她精致小巧的耳朵,脑海中还残留着她靠近时身上飘来的淡淡香味。
“哥哥,咱们不走吗?”
“哦,这就走”,赵妙仪的声音将赵时的心绪拉了回来,他的脑海中却充满了疑惑,顾家的六小姐,不过是跟自己妹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罢了,为什么她总能让自己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为什么每一次自己见到她感觉都跟上一次不一样呢?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