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东窗事
一夜的忐忑不安之中，在清晨之时萧瑶尚且熟睡的时候，便闻得有人将卫胄传召了去。等到萧瑶回缓过神来的时候，打开房门，却见那清冷的院子中已然无了卫胄的身影。凄清的感觉笼罩心头，昨晚发生的一切尚且在心头萦绕，却早无了那卫胄的刚毅之声。
萧瑶蹲在院子当中，从阶梯之上一个碧玉瓷瓶赫然入目，萧瑶好奇之下伸出手将其拿起，放在鼻息下一嗅，药香阵阵，却是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卫胄竟然为她准备好了敷伤口的药。萧瑶会心的一笑，心中却油然哀愁了起来，望着这茫茫的宫墙，“难道我就真的这辈子要困顿在这里了吗？”
在这凄清之下，尤然只剩忧愁，但是在凤栖宫之内，卫胄此刻面临的，却不止是忧愁那么简单的事了。
从将卫胄传召到凤栖宫开始的那一刻，卫胄便已然觉得王后那一关肯定不会好过，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大王能够亲自前来，让他暗中将缘由禀告，如此一来，若是实说便会连累了萧瑶，但是若是隐瞒，又该如何隐瞒，才能保得萧瑶一命？
绣金的屏风被撤去，在凤栖宫大殿之中，红木犀角端正在正座当中，王后玉指葱葱搭在其上，凤目流转，却隐约带着怒气。“卫胄，本宫原以为你会是国之栋梁，昨夜发生的事，事属我后宫之事，本宫就不得不从公办理。”王后语气顿了一顿，眉目之间几次流连在跪于地上的卫胄身上，搭在身旁犀角上的手指不断的敲打着节奏，似乎在盘算着些什么。
“莫怪本宫不给你机会申辩，佳人子身负传裔之责，日后受封贵达天下，你今随便的便将其中一佳人子杀死，并将苑内其他佳人子也全部吓了个不轻，你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如实与本宫交代！”
卫胄依旧跪在当前，头上簪玉青丝也随之倾覆在他的颜面之上，他宛然的一笑，“臣无话可说，臣一心为了大楚，一心为了大王，臣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
王后轻然的一笑，站起了身来到卫胄的面前，凤袍迤逦了一地，将那绝世风华衬托得千娇百媚。“卫将军何必如此紧张，本宫并无怀疑将军对大王的忠诚。然则，本宫是怕将军若是中了何人的全套而干下什么蠢事，又不肯与本宫实说，迫使得本宫到时不得不秉公办理，那时，即便是本宫想帮将军，也有些难了！”
卫胄微微抬眸，却不敢直视凤颜，只有心中的踌躇，他知道这件事只要一旦办理，无论他是落在谁的手里，都会有人想大作文章，只是，他并非此意。故而，他又将头低低的垂下，请罪道：“一切都怪臣鲁莽，臣愿前往大王跟前，亲自禀明缘由，到时大王如何处置发落，臣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王后再次听到这样顽固的语言，突然眉宇一拧，低下了声道：“卫将军，本宫的意思，恐怕你还不是很明白呀！”王后也不想与卫胄多加缠绕，干脆挑明了说，“本宫只想知道，是否宫里有些高位上的美人怕新来的佳人子会抢其风头，故而从中先下手为强，而将军刚好又‘不小心’身陷其中？”王后勾起一抹冷冷的笑，“这样说的话，本宫想，将军应该很是明了，本宫的意思了吧！”
“末将，……”卫胄第一次正视了起来，却是依旧那句话，“只是个外臣，内宫之事，与末将毫无干系，这次钟佳人之事，全是末将擅自之为。恳请王后责罚！”
“你就真的这么冥顽？”王后突然一怒，指着卫胄一时颤抖，坐回了原本的后位之上，“本宫有心拉拢你，你不要不识好歹，公里有多少美人在觊觎着你与王上的亲近，你若不为他们所用，你以为那些女人也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吗？”王后干脆将话挑得最明白，“本宫再如何，也是大王负刍的正室妻房，你归顺于本宫，不会有坏处！”
卫胄突然又有些厌恶起眼前这个母仪天下的人，在他之前看来，后宫中的这些女人虽然每一个都不是好与的货色，但是终究他们的斗争不过是以为争宠。但是目前的形势看来，王后已经开始意识到在朝中有些势力的好处了。如同她的劲敌薛美人一样，她的父亲在朝中授以大夫之职，薛美人才能在后宫中风头一时无两，大王的宠爱也一时荣盛无双。
但是眼前的形势而看，他除了归顺王后，就是与王后为敌，如若是此，他又该如何抉择？心中i的思量越来越中，若是他归顺了我王后，那么以后在大王身边行走，也只是她们后宫的女人争宠的一只棋子、一个眼线了。想念至此，卫胄的心思豁然明朗了起来，他对着王后道：“末将乃堂堂大楚战将，所听命的，只有王师之命，、请恕微臣不能从命！”
“你可知，后宫之事，本宫是有全权做主的权利，你想到大王面前辩解，若是本宫执意要办了你呢？”王后的脸上有写得意之色，稍微奉劝着，“权衡之下，本宫觉得将军该是聪明之人，况又将军跟随在大王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应该知道本宫的手段，死在本宫手里的人，将军怕也是多少知道一些！”
卫胄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如此歹毒，却偏偏是后宫之首，卫胄突然嘲讽的笑了起来，“王后娘娘，您该知道大王坐上楚国之君的位置是多么不容易，且大王登基也不久，王后身为大王发妻，何不想着为大王分忧，却在后宫这样兴风作浪，王后难道不觉得这个王后之位，有些坐得不适吗？”
“大胆！”王后在听到卫胄的这一句话的时候，突然将手拍打在犀角之上，原本那国色芳华在卫胄的这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突然变得铁青了起来。“莫要以为你是大王亲信的臣子，本宫就奈你不何了！”
“王后姐姐可真实好威严，连堂堂的楚国战将都匍匐在您的跟前，这般唯唯诺诺！”一句轻然的讽刺忽然从宫廷之外飘了进来，王后原本铁青了的脸色突然一怔，遂又将手放回犀角之上，冷笑着望着门口处，渐渐行来的那华裳美人。“薛美人，这是本宫的寝殿，没有本宫的通传，你敢擅自闯来！”
“王后何必动怒呢！”薛美人提裙一脚踏进王后的凤栖宫时，在宫娥的搀扶之下，盈盈款款的来到王后的面前，却不行半分礼，只是自持着自身的小腹微微隆起，朝着王后嫣然一笑，“王后姐姐，你可莫要怪罪小妹。小妹现在身怀六甲，大王都允许妹妹不必行礼，姐姐就莫要介意！”
薛美人，名唤薛萦，乃当朝薛大夫之女，薛大夫是第一批拥戴楚王登基的臣子，故而薛萦在进宫之后，依仗着父亲在朝中的威严，便一直荣宠不断，可谓冠绝六宫。
薛萦是个难能的美人，特别是在眼尾的一粒朱砂痣，偶一观去，犹如梨花带雨的人儿，故而楚王宠爱，还冠以小名“泪美人！”大有我见犹怜的姿态。只是如今身怀六甲，整个人丰腴了不少，行动之间，仪态自然是雍贵了许多。
王后知道薛美人此刻仗着身怀龙裔，只能任着薛萦在自己面前这般盈盈作态，一时笑脸相迎。“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是大王宠爱的妃子，犹如本宫的亲妹妹，本宫还巴不得将那王后宝位让出一半与妹妹共坐呢！”王后说罢，自然的将手伸出牵起了薛萦，便是朝往着她寝殿中正中的宝座而去，当真要两人同坐。
薛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王后会突然这么亲密，自从安胎以来，她便无论行路饮食任何方面都不敢有任何行差踏错，此刻王后有意这么亲密同坐，分明居心叵测，她又怎么敢拿自己肚子里的筹码与这女人周旋。遂盈盈笑了起来，伸出手不着痕迹的拨开了王后的手，径自朝着宝座下方的一张椅子上坐去。“请姐姐恕罪，妹妹一向不喜欢与别人分享，那个宝座不是妹妹不喜欢，只是妹妹不喜欢与人同坐。”薛美人盈盈的笑，好不招摇，双手不断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等到妹妹的小皇子出世，不愁坐不上那个宝座，姐姐说是吗？”
这样摆明了的挑衅，若非王后深谙忍耐之道，早忍不住命人将她惩处，但是目前她知道，这个女人的依仗以及大王的宠爱，她暂时还得忍耐着，让她再惺惺作态。“本宫倒要看看，你到时能否顺利产下来！”王后在心中暗暗的劝慰着自己。脸上却已换上了一付和熏的面容。“妹妹真爱说笑，到时可要好好的养好胎，可别出了什么差错。只能怪妹妹目前没有在这高位上，就只能靠母凭子贵这四字来维持风华了！”王后不着痕迹的反击一着，这一句话出来，薛美人当真脸色冻结了一下。
卫胄不断的听着这两个女人的你来我往，心中却是早想抽身，只是刚才王后的百般纠缠之下，不知道该如何脱身。但是他昨夜杀了一个佳人子的事恐怕现在已是传得人尽皆知了，这个时候薛美人会到这里来，就能说明大王也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他大可趁着薛美人这根主干攀爬上去，以求两方都不附和与得罪之下，安然抽身与大王亲自说明缘由。
打定了主意，卫胄便伸直了腰身，朝着王后拱手道：“王后娘娘，末将杀了佳人子一事，只怕事情当中牵连甚广，若王后肯秉公办执，便将微臣交与王上发落，微臣感恩戴德！”
王后原本想在私底下与卫胄达成协议，将那佳人子的死说成是薛美人的妒忌而减少大王对其宠爱，岂料卫胄一直不肯。如今王后见薛美人也在当场，想要与卫胄说些什么自然也是不可的了。但是此刻薛美人的到来，肯定也绝非善意。
不待王后发话，薛美人却率先开了口，“王后姐姐何必如此伤神，小妹这一次可是奉了大王的口谕，来替姐姐分忧的，姐姐应该知道，将军不比后宫的一些宫娥太监，姐姐就算真的要办，也不能不通过大王之意的。”薛美人轻蔑的一笑，勾起的笑痕与那眼角的朱砂痣形成一线，惟妙惟肖，说出的话却也同样令卫胄反感。“何况，也不过是死了一个小小的佳人子，能不能得到大王的宠爱也还不一定呢，若为了那小小的贱人就法办了大楚的将军，岂不得不偿失！”
“妹妹此言差矣，如果说我堂堂一国之后都无法亲自法办之事，妹妹又怎么能插手，既然如此，何不就将此事交与大王亲自去办，你我也少了一些烦忧。”
王后岂会不明白薛萦的心思，她想得到卫胄这个人，薛萦那样心计深沉的人，又怎么会不想得到卫胄的帮助，既然如此，那么无论如何，即便自己不能得到，薛萦也同样不能得到。如今之计，便是依了卫胄之言，将他交到大王的面前，由大王亲自处置。
卫胄在听到王后这话的时候，突然朝着王后谢恩。他想得到的正是这样的结果，即便是知道薛美人与王后之间都是暗怀鬼胎，但是不可否认，没有薛美人的插手，他绝对不可能如此安然的从王后的周旋中脱身，不觉又朝着薛美人聊表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薛美人突然也明白了卫胄的这一个眼神的时候，突然又觉得这样的结果不会差到哪里去，最起码，“卫胄对我有了些许感激，即便不会为我所用，也绝对不会再为王后所用了！”薛美人想着这其中的一些弯曲之道，豁然开朗了起来。“既然如此，为免夜场梦多，何不此刻就派人将卫将军送往大王处，好任凭大王处置个够！”
王后见其势已定，落在大王的手里也总比落在薛其位上悠哉的道：“难道姐姐还信不过大王的断事能力吗？”薛美人站起了身，喝了一声，从宫闱而来的侍从待命而上，听从着薛美人的吩咐，“将卫将军送往大王的寝殿去，本宫就在这里与王后姐姐叙叙旧，记得随时将大王的处置传达与我和王后姐姐知道，免得我俩挂牵！”
为了牵制住王后的动静，薛美人只能如此。萦手里要强，故而也点头，只是王后却依旧小心为上，“本宫一同前去。”
“何必呢，王后姐姐！”薛佳人冷冷的开口，坐在就在卫胄起身的时候，却见到了薛美人的眼神中暗含着得意的笑。卫胄读出了那笑意中的威胁的味道：
“本美人救了你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