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特古丽真诚地道:“所以我非常感谢您。”芮勇道:“其实您要感谢,就感谢兵马使王忠嗣和河西节度使萧嵩。因为,是他们知道您要被送往陛下身边,因此嘱咐我绝不能让您出现任何意外。”艾特古丽道:“对他们,我当然要感谢。而对你,我更要感谢。可以说,没有您的认真救治,我可能早就死了。”地里达尔道:“是啊!真的要感谢您。”
十
杨茹在鸣沙街上走得很慢,边走边向饭馆门口看,忽然眼睛一亮,只见马瑞、刘淋随着钱万贯从饭馆出来,忙快步走了过来道:“万贯哥,你要多多保重。”钱万贯见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留恋和担忧,便道:“放心吧,妹妹!我会照顾好自己。”杨茹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道:“不管你咋想,下次一定要来?”钱万贯道:“会的,我一定会来。”他感到头昏眼花、站立不稳,便纳闷地道:“哎,我这是咋了?
杨茹忙扶住他道:“哥,你这是怎么了?”钱万贯摸着头道:“我感到眼冒金星,头重脚轻?”又看着马瑞、刘淋道:“莫非饭菜里有名堂?哎,你俩没反应吧?”马瑞、刘淋异口同声道:“没有。”钱万贯道:“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众伙计立刻围了过来问:“怎么了?”钱万贯忽然一头栽倒,当下不省人事。
众伙计大惊失色,杨茹抱住钱万贯摇晃着道:“哥,你这是怎么了?”马瑞见杨茹那么焦急,忙道:“别摇晃了,他没事。”杨茹抬起头来,诧异地问:“那他是咋了?”刘淋道:“是我们下了蒙汗药。”众伙计都拔出刀来,愤怒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马瑞道:“别紧张,我们不会害他。”伙计张永道:“都下蒙汗药了,还不害他?上!”
刘淋忙道:“慢着!”话刚说出,已有一刀劈来,连忙躲闪在一边道:“你们听我解释。”众伙计及瓦吉丁等人认定他俩是坏人,都向他俩进攻。杨茹抱着钱万贯不停地呼唤。马瑞见没有机会解释,只好边应付边道:“我俩若是坏人,完全可以杀他,为何只用蒙汗药?”张永道:“因为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刘淋道:“别打了,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众伙计及瓦吉丁等人见钱万贯仍没醒来,因此攻势更加凌厉,忽听有人大喊:“住手!”众人一看,见王元宝骑着马奔了过来,于是停止进攻。马瑞道:“还是请王老爷解释吧。”王元宝下马一看,见杨茹还抱着钱万贯呼唤,不解地问:“我让你们留住他,怎么把他弄成这样?”
刘淋道:“王老爷,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他是铁了心要走丝路的,我们的功夫又不如他,何况他还有帮手,单凭我们的话能留住他吗?没办法只好下蒙汗药留他。”王元宝道:“幸亏你们留住他,要不然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众人立刻收起刀剑。马瑞道:“待我救醒他。”杨茹擦掉泪水道:“那你快救!”
十一
在沙关食府门口,萨费尔不停地出来,看钱万贯是否过来了。他多么希望钱万贯带着人来,就可以杀了这伙恶魔。刀疤脸孙魁出来看到他,心存疑窦,便走到他的身后问:“老大,看什么呢?”萨费尔忙遮掩道:“我在看有没有驼商过来。”瘦猴赵炳霖近前道:“不用我们看,如果有驼商来,暗探早就来报了。”
在长安中书省,裴光庭看着大家道:“今天,陛下令中书门下议事,就由我来主持会议。大家讨论一下,到底该不该给吐蕃送书?”于休烈道:“我还是坚持绝对不可赠送。”众人纷纷附和,裴光庭愤怒地批驳道:“一派胡言!正因为西戎不识礼经,所以才心昧德义,频负明约,孤背国恩。我主张吐蕃所请诗书应随时给予,只有这样才能使其渐陶声教,混一车书,文轨大同。”众人道:“说得对!”
十二
在李静钧家里,钱万贯哀求道:“爷爷,您就让我走一趟完整的丝路吧?”王元宝道:“我们不愁吃喝,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你爷爷、爹爹都死在了丝路上,我就你一个孙子,万一出现意外,你让我咋活?”钱万贯道:“爷爷走了一辈子丝路,不能到了我就知道挥霍,只有用汗水换来的钱,才花得安逸。”
王元宝道:“胡说!如果连命都没了,还怎么安逸?”钱万贯道:“未必见得就出事啊!”王元宝道:“等到出事,一切就晚了!”钱万贯道:“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走丝路。”说着往外就走,王元宝大叫道:“万贯!”钱万贯猛地站住,王元宝道:“你要离开这里一步,我就撞死在墙上。”
钱万贯转过身来,走到王元宝面前跪倒道:“爷爷,求求您,就放我走吧?”王元宝道:“你是我们王、钱两家唯一的根苗,假如你要去,不仅我死,你妈也得死。”钱万贯当下不知怎么办了。李春燕见时机成熟,便对王元宝道:“老人家别气,万贯他很懂事。他喜欢我家茹儿,不如让他们成家,这样就有个管他的人。”
王元宝看了杨茹一眼,见她长得确实美丽,当下道:“好!既然你们同意,我也没意见!”钱万贯急了,忙道:“爷爷,您不能这样。”王元宝武断地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李静钧大喜道:“既这样,我们就定个婚期?”王元宝想了想道:“这样,两个月内结婚,你们看怎样?”李春燕道:“好!我们择个吉日。”
到了夜晚,马瑞、刘淋进来道:“王老爷,按照您的吩咐,丝绸全都出手了,这是钱票。”王元宝接过钱票,看也不看就交给杨茹道:“这是见面礼。”杨茹吃惊地道:“爷爷,这么多?”王元宝笑道:“爷爷是大唐首富,这点钱算不了什么!爷爷就只有万贯这个孙子,百年以后所有的财富,爷爷也拿不走一分一文!”
十三
在长安,宁亲公主与张垍、咸宜公主与杨洄举行婚礼,众臣皆到现场庆贺。李隆基见王维低着头并不愉快,便走近他的身边问:“想什么呢?”王维猛地一怔道:“陛下,臣联想到了亡妻。”李隆基点点头,看了他一眼道:“跟朕来!”王维诚惶诚恐地道:“遵旨!”两人离开,张说一看现场愣了一下道:“陛下呢?”众臣也是一愣道:“刚才还在呢?”
李隆基已将王维带到了走廊里,王维显得战战兢兢,李隆基道:“王拾遗,你到底在想什么?”王维为难地道:“这……”李隆基忽然口气变硬道:“别编谎!朕要你说实话。”王维道:“臣不知陛下叫臣离开婚礼现场,要问什么。”李隆基道:“你希望朕问什么?”王维道:“与国家兴旺有关的事。”李隆基微笑着摇着头道:“不,要问国家大事,就当在金殿上。”
王维低头道:“陛下的意思是……”李隆基道:“如果朕给你介绍个女人,高兴吗?”王维忙道:“不,臣已对天发誓,今生不再续娶。”李隆基道:“有人说,是朕的妹子约你去观里畅谈,结果你妻气死了,自此你发誓再不续娶。朕的妹子也要你不能娶别人,除非终身不娶,有这事吗?”王维猛地收住脚步,看了李隆基一眼道:“有。”
李隆基道:“其实你的忠贞朕认可,犯不着遵守古训而不变。假如你和她在一起,没有谁敢说三道四。”王维慌神道:“臣是佛门中人,这个陛下应该知道。”李隆基道:“外界说你做了居士,就该一心向佛。朕觉得你是一个谜。没落魄前,你就热衷于佛教。后来落魄你就越发笃信佛教。关于这件事,朕也听到过各种传闻,但朕相信你与玉真是干净的。”
王维立刻道:“多谢陛下!既然这样,那就让这种清白永留世间吧。”李隆基点着头道:“好吧,正因为你笃信佛教,从而行的端立的正,既不追名夺利,也不结党营私,朕才特别放心你。但是,你总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似乎不太好。”王维道:“臣有做人做事的原则,在朝廷里尽职尽责,在家里忏悔罪过。日日好心,日日好事。若能日行一善,一年就是三百六十善。”
李隆基道:“这是一个好倡议啊!”王维道:“其实好倡议很多,关键在行动。臣从佛法中悟到一个妙处:做好事不能少我一人,做坏事不能多我一人。只要这样想,这样做,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修为定会达到最高境界。”李隆基道:“说得好!假如朝廷里多一些你这样的人,何来的尔虞我诈、你争我斗?”
王维道:“说得对!有些官员总是贪心不足。得了银,又想金,官居宰相想为君,可到头来什么属于自己?”李隆基认可地道:“是啊!哪像你,两袖清风。看来,你是把一起都看开了。哎,最近又有什么新的诗作?”王维道:“最近臣不大常写,只有一首不登大雅之堂的拙作《观猎》。”李隆基道:“吟出来一赏。”王维道:“遵命!”遂吟道: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李隆基道:“好诗!只是你既笃信佛教,怎么写这样有杀气的诗?”王维道:“其实佛法就在人间,没有太高深的玄理。念念即是佛,处处就有佛。假使口是心非,纵然佛在面前,也还是熟视无睹。学佛重在心,心若净,佛即显。看人是佛,自己是佛。看人是粪,自己臭秽。”李隆基道:“既然你心地清净,就不该躲着玉真。”王维道:“臣不是躲,而是怕闲言碎语!”
十四
安禄山、史思明、史朝义在十几个卫兵的护卫下骑着马驰骋,忽然二十多个强盗阻挡在前面,强盗头子喝道:“留下买路财!不然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安禄山大笑道:“好大的口气,你能打败老子再说。”强盗头子骑马冲来,其他强盗也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史思明、史朝义和十几个卫兵见状,立刻拔刀与强盗厮杀在一起。
强盗头子不仅长相怪异,而且招数怪异,力大无穷。安禄山虽然使出看家本事,却也打他不过,史思明和史朝义见安禄山险象环生,便放弃其他强盗,一起来夹攻强盗头子。三个打一个,可强盗头子竟能从容应对,不乱阵脚。不过时间一长,强盗头子就感到难以应付,掉头要逃时,被史朝义一枪挑下马去,随后将枪刺向他的喉咙。
安禄山喊道:“慢着!”史朝义反应迅速,立刻收住枪,那枪尖离强盗头子的喉咙只差一点,安禄山对强盗头子道:“好本事,令我等十分佩服。做强盗迟早没有好下场,不如你归顺我如何?”强盗头子也很感动,当下道:“好!看你这等义气,愿听使唤!”史朝义将枪拿开,安禄山又对其他卫兵喊道:“住手!”
强盗头子也忙对众弟兄喊道:“弟兄们住手!”打斗停止,一看双方的情况,各有死伤。安禄山扶起强盗头子道:“受惊了,你叫什么?”强盗头子道:“刘骆谷!”安禄山道:“以后你和我,还有思明兄弟就是好兄弟!”刘骆谷道:“既这样,那我们结拜为弟兄如何?”安禄山大喜道:“好啊,那我们找个道观!”
十五
在长安婚礼现场,张说见午时将到,着急地道:“马上典礼了,陛下怎么转眼不见了?”杨洄也着急地向四周观望。这时,李隆基和王维从门外走来,张说忙迎上前道:“午时已到,典礼要开始了。”李隆基道:“开始吧!”李隆基见玉真公主在不远处站着,但目光却盯着王维,不由叹了口气。
王维也看见了玉真公主,不敢怠慢,忙上前见礼道:“参见公主!”玉真公主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罢了。”见他要转身离开,忙问:“看见别人要结婚,你有什么想法?”王维明白其意,只是道:“心静如水。”玉真公主大出意外,看着他道:“真的?”王维不敢正视她,低着头道:“佛家不打诳语。”玉真公主一愣道:“怎么看破了红尘?”
王维道:“真要看破,还会在朝为官吗?”玉真公主点着头道:“怪不得你叫摩诘居士。”王维道:“父母是佛教徒,因我名叫王维,联想到佛家的《维摩诘经》,就起了个富有般若的名字。后来也是疲于应付官场上的虚伪客套,只想消灾免难,故而尽量少染世事。”玉真公主笑道:“别人称你为诗佛,看来你不算名正言顺。佛一尘不染,觉悟圆满,至少你还在红尘为官。”
这时,只听主持人高喊道:“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王维一看,只见在婚场上,张垍牵着红绸一端的宁亲公主,杨洄牵着红绸一端的咸宜公主,双双进入洞房。李隆基一转头,见玉真向自己示意,忙近前道:“妹子何事?”与此同时,孟浩然在长安街上边走边问行人:“请问王维大人家在何处?”行人用手指道:“前边不远。”孟浩然道:“多谢!”
在婚礼现场,李隆基听了玉真公主的心声,明白她的心还在王维身上,觉得真有必要帮助妹子。一转脸,见附近的王维正坐在一边发愣,忙对玉真公主道:“妹子放心,朕一定为你做主。”玉真公主看了一眼王维,然后会意地道:“那妹子回去了。”李隆基用目光给她一个“定心丸”道:“去吧,明天他一定去。”玉真公主道:“不过,您要巧妙一点?”
李隆基道:“放心。”见玉真公主走了,便走过去看着王维道:“王维!”发愣的王维立刻站起,慌乱地作礼道:“陛下!”李隆基笑了一下道:“如果你一心向佛,就该出家为僧,为何还要染指红尘?”王维忙道:“如果陛下令臣为僧,臣一定遵旨。”李隆基感到大出意外,忙道:“不不,朕一言九鼎,一旦下旨就不可更改,这种圣旨,朕绝不会下。”
王维道:“多谢陛下!”李隆基道:“这说明你的心地还不清净。王维接旨!”王维慌得连忙跪倒道:“臣接旨!”李隆基道:“你该知道,玉真为你而消瘦,朕命你今晚就去见玉真。你不是居士吗?只要心地清净,也未必非要做什么事。”王维犹豫着道:“这……”李隆基勃然大怒道:“怎么?你敢抗旨?”王维大惊道:“臣不敢!”
十六
洞房里,杨洄看着美丽动人的咸宜公主,兴奋地道:“看来还是古人说得好:‘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这些年为了得到你,我没少费心思。现在,经过努力,你总算属于我了。”咸宜公主淡淡地道:“那又怎样?”杨洄得意地道:“你知道吗?在你还是小女孩时,我就爱上你了。”咸宜公主道:“胡说!你是爱权势。”
杨洄猛地一怔道:“为何这样说?那你岂不是把我看低了?”咸宜公主把嘴一撇,冷笑着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娶到我,你就是驸马爷,你的全族就摇身一变,全部成了皇亲国戚。而你因为有了这个头衔,从此就可以飞黄腾达。”杨洄道:“没错,这也是主要原因。”咸宜公主怒道:“既然这样,还说什么爱我?你滚!”杨洄道:“哎哟,说错了!其实我最爱的,就是你!”
在另一个洞房,宁亲公主的脑海里闪现的是钱万贯接到绣球的一幕,张垍看着她问:“公主殿下怎么不高兴?”宁亲公主勉强笑笑道:“没有!这是一生的大事,我怎么会不高兴?”张垍道:“那您想什么?”宁亲公主抬头来看着张垍道:“你说人与人之间,是不是都有缘分?”张垍坐在公主身边道:“这是肯定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宁亲公主道:“是不是婚姻早就天定?”张垍道:“这还用说嘛!圣人云:姻缘天定不需忙,自有天公作主张。”宁亲公主道:“既如此,当时我是把绣球投给一个年轻人,为何经过很多人争抢,最后落到一个乞丐手里?既如此,我要么嫁给第一个接绣球的,要么嫁给那个乞丐,为何嫁给你?这样做是不是逆天行事?”张垍立刻慌了道:“不,还有一句话: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十七
王维离开婚礼现场后,明白陛下是有意这样做,而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让他满足玉真公主的要求吗?他觉得这一定是玉真公主的主意,走在街上犯起难想:“我该怎么办?不去是抗旨,难道再来一次灾难?若是去了,男女在一起还能说清吗?”孟浩然一眼看见他,高兴地喊:“是王维兄吗?”
王维转过身来,高兴地道:“哟,浩然兄!”孟浩然道:“是我。”遂迎上前去与王维相见,王维道:“哎呀,好久没见了!上一次从张九龄大人处,得到了你新近的一首诗,感到妙极。”孟浩然道:“哦?最近我诗兴大发,诗作极多,不知你说的是哪一首?”王维道:“《春晓》。”遂吟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孟浩然点着头道:“这首诗嘛,说来倒也不错,但还算不得上品。哎,你这是上哪里去?”王维叹着气道:“奉陛下旨意,去见玉真公主。”孟浩然大喜道:“太好了!据说你当年就是由她引荐,带我去见见她好吗?”王维道:“这可难办了。我想知道浩然兄想见她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