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们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张贤被看守押回到牢房,坐在柳万遥身边。
柳万遥低声问道:“今天干得怎么样?”
张贤说道:“还不错,明天,就是明天。”
张贤和柳万遥对视一眼,都微微露出了笑意,谁也听不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夜晚的洪德馆,死寂一片,看守们懒洋洋地巡视着,丁老七则悠闲地坐在房内的躺椅上喝茶抽烟,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而远在几十里外的北平市警察总署,正闹翻了天。
悦客魔术馆昨晚莫名其妙地被人纵火焚毁,查不出一点线索。
刘管家坐在警察局局长办公室的大椅子上,拍着桌子,指着警察局局长的鼻子破口大骂:“一个小小的李易都抓不到!悦客魔术馆被人烧了也查不到一点线索!是谁烧的?少他妈的推到李易身上!李易人呢?把他抓来问话!你他妈的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好端端的一个宅子,起这么大的火,眨眼就烧光了,你说是天灾?风干物燥?所以烧得快?你这个警察局长还想不想干了?”
警察局局长站在刘管家面前,汗流浃背,又是鞠躬又是擦汗:“刘管家,我只是推测,您千万别生气,我一定调足人手彻查,彻查!还请宽限两天,两天。”
刘管家继续骂道:“张贤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人帮他?你搞清楚了没有?那些请张贤演出的商人你都摸清楚底细了吗?是不是有和张贤沾亲带故的?笨蛋笨蛋!这么多天了,你到底办了些什么事?是不是非要我出面才行?”
警察局局长满脸大汗,只能满口答应:“是,是,刘管家请原谅,我们一定努力!加倍地努力!”
刘管家狠狠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走!带我去见李奉仁他们几个!”
警察局局长如获大赦,赶忙在前带路,将刘管家带到地下牢房中去。
李奉仁神态疲倦地靠在牢房的角落里,李娇搂着李奉仁的胳膊,关切地说道:“爹,不会有事的,你好几天都没睡了,睡一会儿吧爹。”
一直站在牢门口守望着的曹前也凑过来,蹲在李奉仁面前,说道:“爹,我的一些朋友都在想办法,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李娇低骂道:“谁是你爹,我答应嫁给你了吗?”
曹前说道:“李娇妹妹,你以前不是没反对嘛,我以为你答应了啊!”
李娇气道:“谁会嫁给你!你想都别想!”
李奉仁压了压手,说道:“娇儿,曹前,你们两个别争了,你们两个是欢喜冤家,不打不成交的,爹心里清楚得很,你们的亲事,我已经准了。”
曹前“咕咚”一下跪下,给李奉仁磕了一个头,乐滋滋地说道:“谢谢岳父大人,谢谢爹成全!我这辈子一定对李娇好好的,当心肝一样捧着,早点让您抱上孙子。”
李娇急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还有心思占我的便宜!”
曹前说道:“李娇妹妹,患难见真情,你看我们都这样了,你还嘴硬什么啊。”
李奉仁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说了!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我们,而是张贤,张贤不知道怎么样了。”
曹前、李娇都沉默下来,颇为难过。
曹前说道:“张先生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会变戏法,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李奉仁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娇儿,我们关在这里已经第几天了。”
李娇答道:“第六天了,明天就是第七天。”
李奉仁抬起头,看着牢房屋顶,喃喃道:“明天就是第七天了啊!”
李奉仁正说着,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他们三个人立即警惕起来。
牢门打开,刘管家在警察局局长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刘管家一进来就假惺惺地笑道:“李老板,让你们受委屈了。”
李奉仁轻叹一声,无话可说。
刘管家将手一背,踱了几步,面有难色地说道:“我今天来,是有件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们。”
李奉仁、李娇、曹前都是一愣,颇为紧张地看着刘管家。
刘管家说道:“哎呀,应该怎么说才好……咳,我还是直说吧,昨天晚上,李老板的悦客魔术馆被人纵火烧了,已经化为灰烬了,可惜,太可惜了!”
李奉仁惊道:“这,这怎么会?”
刘管家说道:“我们怀疑是张贤的那个小偷助手李易干的好事,只怕张贤在悦客魔术馆里面隐藏了什么秘密,所以这个李易就纵火烧了房子,真是罪无可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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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仁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看来悦客魔术馆被烧毁,对他的打击颇大。
李娇反而镇静一些,说道:“李易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刘管家说道:“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张贤这个人心机太深,他瞒了你们多少事情,你们能知道吗?这样说吧,我知道你们三个与张贤没有太多关系,一直被他利用做这个做那个,张贤犯了罪,我看也的确与你们无关,你们也是被张贤所害。”
李奉仁三人低头不语。
刘管家说道:“李老板,我来见你,就是给你们一个出去的机会,你可要好好地珍惜。只要你们能与张贤划清界限,揭发出张贤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我就放你们走!说到做到,你们看这样如何?”
李奉仁眼神闪烁,似乎有话想说,被刘管家看在眼里。
刘管家说道:“李老板,张贤这个人有什么好?你们根本没有必要护着他,他让李易烧了李老板的祖宅,居心叵测,他可有在乎过你们的感受?你们要是信不过我,这里警察局局长还在,他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想清张贤的问题,立即放你们走!是不是,局长大人?”
警察局局长立即应道:“是,是!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李奉仁抬起头,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刘管家,您能容我想想吗?有些事,我……我真的记不清楚了,就是隐隐约约的,隐隐约约地感到张贤,是有许多奇怪的地方。明天,明天,可不可以明天。”
刘管家大声道:“好!明天,那就明天!李老板,你说什么时候我再来比较好?”
李奉仁颤颤巍巍地说道:“中午,明天中午……”
刘管家心情大悦地离去,地下牢房中再次静悄悄的。
李娇紧锁眉头,十分不安地说道:“爹,你到底怎么了,你可不能为了出去瞎说啊!我们怎么对得起张先生!”
曹前也说道:“爹啊,张贤这个人不坏,我们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出去的。”
李奉仁叹道:“我怎么会瞎说,我是真的知道张贤的一些秘密,只是这些秘密,一旦说出去,张贤恐怕性命难保啊,所以我才一直不敢说。可是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法子,我这个当爹的死了就死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唉……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李娇心中一酸,低下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曹前将李娇一拉,李娇没有拒绝,倒在里曹前怀中。
曹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细声细气地安慰着:“李娇妹妹,别哭,别哭,你一哭我也要哭了。”
远在地上的一个密室中,刘管家歪着脑袋坐在一个喇叭前,一直不停地冷笑着,牢房里李奉仁他们所说的一字一句,都让他听在耳中。
刘管家眉头一松,站起身来,扭了扭脑袋,说道:“辛苦啊!真是辛苦啊!”
警察局局长恭维道:“刘管家辛苦了,您这是要走了吗?”
刘管家说道:“走,当然要走,我明天中午再来。”
警察局局长立正敬礼:“是!”
清晨,洪德馆仍旧下了一场大雾,到放风结束之时,已经完全散去。
张贤被带到伙房中,伙头对他昨晚的表演十分满意,安排他做些轻松的活计。今天中午的饭食如同往常,一碗稀汤,两个粗面馒头,配以见不到油腥的烂菜叶煮土豆,就是全部。
煮汤的大锅里黑糊糊的,里面一些菜头草梗翻翻滚滚,恍如煮沸了的刷锅水,就算这样不堪,没有哪个犯人不喝个干净,在洪德馆这种恶劣的地方,一碗热汤都是弥足珍贵的。
汤锅旁并无人看护,其他犯人和厨子都各自忙碌着,揉面的揉面,烧火的烧火,摘菜的摘菜,谁管这锅汤会煮成什么样子,水沸了就行。
张贤站在汤锅边,余光扫了一眼,无人特别地注意着他。张贤手一翻,那枚用薄牛皮纸做成的“硬币”已出现在手中,张贤用大拇指尖在正中间一抠,指头用力一拧,这枚“硬币”断成两半。张贤手一弹,半块里面露出淡青色粉末的“硬币”落入汤中,眨眼沉了下去,不见踪影。
张贤视若无睹,快步走开,低头一看,左手中仍有半块“硬币”,硬币里面露出淡蓝色的粉末硬块。张贤将这半块“硬币”用手指一顺,便无声无息的放入了衣兜中。
张贤再走了几步,又一低头,右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乃是一个蛇胆形的银亮透明的宝石,上方还有一圈细细的绳索系着。张贤将手一握,轻轻一捏,这块宝石便消失在张贤的掌心。
这块宝石就是藏在硬币中的,张贤捏断硬币,便被取出。
中午时分,张贤给牢房里的犯人分好了饭菜,如同昨晚一般,将看守们吃的东西搬到食堂中。
张贤将给看守们喝的肉汤锅摆好,单手揭开盖子的瞬间,另外半块剥去了牛皮纸的“硬币”刷的沉入了汤中。张贤很自然地用汤勺搅了一搅,帮着伙头把汤分在碗中,伙头冲着屋外吆喝着:“到点了!长官们吃饭喽!”
由于昨晚张贤露了一手,吊高了看守们的兴致,所以今天看守们来得十分齐整,谁也不愿错过张贤中午的把戏,所以没有多久,食堂里便坐满了看守。
丁老七还是一副挨千刀的欠揍劲来到了食堂,伙头亲自给他上菜,汤也都是盛的最底下的,汤料十足。张贤看在眼里,心中暗笑。
丁老七喝了几口汤,赞道:“王伙头,今天的汤味道不错啊,是学了什么新手艺?”
伙头忙道:“今儿个是加了些新料,丁馆长喜欢喝就好,赶明儿我还做。”
丁老七说道:“好啊!”又举起碗喝了几口,呼噜呼噜将汤里的肉末菜叶也都吃了个精光。
丁老七说道:“挺好挺好!本来今天没什么胃口,这碗汤喝得我挺舒服。”
看守们都觉得今天的汤味道不错,全部喝了个干净。
有看守叫道:“丁馆长,让张贤变一个吧?我们等着看呢。”
丁老七说道:“好!张贤,你今天给大家再来一个吧。”
张贤上前一步,说道:“既然各位长官喜欢,今天我给大家变一个绝的!但我有一个不诚之请,就是能不能松开我的手铐脚镣,让我好施展?”
丁老七瞟了一眼张贤,说道:“行啊,来人,去把他手铐脚镣解下来。”
顿时有几个看守同时站起,从腰间摸出了钥匙,要给张贤开锁,其中一个靠张贤最近,便上前给张贤打开。
张贤捏了捏手腕,说道:“谢谢丁馆长。”
丁老七说道:“你今天要变个什么戏法,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
张贤说道:“还是需要一双筷子。”
“给他!”丁老七叫道。
张贤拿到了筷子,握在手中,说道:“各位长官,你们一定见过有人能从手中变出各种东西,其实这一点都不稀奇。今天我不用手,而是用筷子变出东西来。”
“嘿!厉害啊!怎么个变法!快变快变!”看守们嚷嚷着。
张贤说道:“各位长官,请看仔细啦。”
张贤凝神静气,牢牢看着手中的筷子,做夹取状,随即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刷刷挥了两下,啪的一停,只见筷子上已经夹住了一根烟。
“呀!大爷的!一根烟!这才见了鬼哦!好!好!”看守们叫嚷起来。
丁老七就正在抽烟,见张贤变出一根烟来,差点把嘴上的烟头吓掉,忙向裤兜上一拍,自己的烟盒还好端端地躺在里面,丁老七这才松了一口气,哼哼了两声,心想:“怎么回事,张贤的烟哪里来的?难道这两天从我身上偷的?我就说我的烟好像莫名其妙不见了!他妈妈的巴子,要是你偷的,看我不收拾你!”
张贤向一个看守走上两步,将筷子上的烟拿下来,递了过去,说道:“长官您抽。”
看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变出来的,就留着自己抽吧。”
张贤说道:“我这里还有,而且我不抽烟。”说着筷子在看守身旁飞快地一夹,竟又夹出一根烟来。
看守啊的一声,又惊又喜,只好接过张贤手中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