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布尔津邓波就给哈里里打电话，不凑巧哈里里出车了，他去吉木乃口岸送货没回来。
第二天天气很好，大太阳，天空一片蔚蓝，徐徐刮来的山风，还带着一丝寒意。
他们离开布尔津一路北上，很快就进山了。刚出布尔津的时候，路面上湿漉漉的，有些坑洼里积着雨水，车子跑过，“刷——刷——”地溅起泥水。
再往北，公路两旁还有堆积的冰雪，然而在山坡上、太阳下，五彩缤纷的野花竞相开放。
这里是春天和冬天并存的世界，像童话一样展现在他们面前。
“路上怎么没车啊？”小吴小声嘀咕。
“这么冷的天有人来这里旅游吗？”汪洋看看张明利。
“应该有吧。冬天都有人来。”
“冻死人。”
……
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喀纳斯村。这里昼夜温差很大，路面夜里冻过，太阳照射的地方开始融化了，像出了一身汗一样。
小吴刚把车停在路旁，就有人挥动手臂从桥那边向他们走过来。邓波一眼就认出了他。
“昆杰，你好。”邓波下了车上前跟昆杰握手。
“是蒙村长让我来接你们的。走，那边。”昆杰一边跟邓波握手一边朝河对面指了一下。他又走到车跟前，和张明利他们握了握手。
车子过了桥，沿着拐向南面的路开，走不多远就见蒙村长站在一栋木屋前面。他满面红光，迎着开过来的车子。木屋前面是一排木栅栏，栅栏里面站着一条白色的牧羊犬，晃动着尾巴，“汪汪汪”地冲着车子叫唤。
蒙村长走上前来，跟张明利他们一一握手寒暄，显得很热情也很正式，看得出蒙村长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握完手，他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张明利用哈语说了句：
“来吧，请到屋里坐。”
这是一栋新盖的木屋，砌墙的松树原木还保持着烤糊了一样的棕黄色，木头和木头之间填夹的苔藓看着还是绿的。木屋一排三间，张明利他们被请进左手边的大房子里。
这间大房子可能就是他们的客厅。和城里人不同，他们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从一面墙到另一面墙的大炕，炕上铺着羊毛毡子，毡子上面还铺着毛毯。炕中央摆了一张长条木桌，桌面上是一块漂亮的餐布。炕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张狼皮，狼皮边上还有一张干瘪的黑色水貂皮。据说图瓦人家里大都挂成吉思汗的画像，这间屋子里没有，进门左手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江南水乡的风景画，跟房间的摆设格格不入，怎么看都别扭。
“村长，你的木屋很漂亮，是新盖的吧？”张明利坐到炕上，笑着看了看站在炕边上的蒙村长。
“五年啦。”蒙村长说时举起五个手指，然后他指指昆杰，“他的房子比这个还漂亮。他是个巴依（哈语，富人）。”
“我的就两间，小得很。”昆杰解释。
说话间，女主人已经把桌子摆满了，有厚馕、自制的点心和奶酪什么的，很丰盛。
喝茶的时候，张明利向蒙卡依介绍坐在身边的汪洋，他说：
“他叫汪洋，是我的中学同学。他的工作是抓坏人。”
蒙卡依很机灵，他接着张明利的话说：“来得正好，把他抓走就对了。”说时抬手推了一把坐他身旁的昆杰，“我们这儿只有他一个坏人。”
“是吗？邓波还说他是你们这儿的雷锋，是个好人。”张明利笑呵呵地看看昆杰。
“开个玩笑。你们，是来玩的吗？”蒙卡依试探地问张明利。
“不，不是，我们是为那块石头的事来的。前面我们把石头拉走，也没跟你们这儿的领导、特别是蒙村长打招呼，这次来当面道个歉，我们工作没做好。”
蒙卡依朝张明利摆摆手：“咱们都是给公家工作，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
“你能这么想太好了，谢谢。”张明利望着蒙卡依，“上次在乌鲁木齐，你说你姨奶奶知道那块石头的事情，能不能让我们见见她？”
蒙卡依有些犹豫，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我先问一下吧，姨奶奶脾气很倔，不知道见不见你们。”
院子里狗“汪汪”叫了两声，不是生气激动的叫唤，而是那种心不在焉还有点儿不耐烦的叫唤。
有人在喊蒙卡依的名字。女主人推门出去了，过了一阵领进来一个人，看上去和蒙卡依差不多年岁。
“他是我的舅舅，是我那个姨奶奶的儿子。”蒙卡依给大家介绍。
张明利一听，精神顿时振了一下，忙招呼客人炕上坐。“来来，坐这儿吧，”张明利拍拍自己和邓波之间的空位，“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巴勒江。”昆杰在一旁介绍。
“这样子，咱们先喝点儿奶茶，我让老婆煮了一锅马肉，等会儿咱们好好吃肉喝酒。”蒙卡依站在屋子中央，兴高采烈地宣布道，“马肉是我自己用松树枝熏的，味道这个样子。”蒙卡依说着，竖起大拇指。
张明利叫邓波和小吴去车里把给蒙村长带的礼物拿下来。汪洋看一眼张明利，压低声音：“看来今天要开喝了。”
“咱们各自保重吧。千万不能跟他们拼酒，咱们不是人家对手。”
“实在不行装蒜，就地醉倒，不然喝死了。”
邓波和小吴一人抱一个纸箱进来，一箱白酒，一箱糖果；白酒交到蒙卡依手里，糖果送给了女主人。
村长还请来了学校的校长和村里的会计。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喝茶。长桌两旁，左手边，汪洋跟校长、会计几个正议论喀纳斯湖里到底有没有湖怪的话题，他们的看法大体一致，都觉得应该是大鱼，脑袋都有小车那么大，不然没办法把马呀牛呀吃下去；右手边，张明利和巴勒江、村长他们正说石头的事儿。
“听说你家里有一个石头人头，是你找到的吧？”张明利拍拍巴勒江的肩膀，“现在还在家里吗？”
巴勒江瞟了一眼蒙卡依，显得有些担心的样子，用手随意地比画了一下：“这么大，一个石头，在我自己的草场里找到的。”
“能不能让我们看看。”张明利看着巴勒江问。
“我妈妈不让别人看，蒙卡依知道。”巴勒江把一只手搁在桌子上的茶碗跟前，说话时脸总是撇过去看坐他身边的蒙卡依。
“哦，那就算了。”张明利又拍拍巴勒江的肩膀，“我们想见见你妈妈，跟她了解一些事情。你给你妈妈说说行吗？”
“这个……我说一下吧，可能不行。我妈妈脾气大，蒙卡依知道。”巴勒江显得有些为难。蒙卡依在一旁点头。
“你先问一下吧，好不好？我们就跟她聊聊天，没别的。”张明利解释。
“你们，不会拿走我的那个人头吧？”巴勒江突然扭过头来盯着张明利，问。
“你是担心这个呀！放心吧，你要是不想让我们看，我们都可以不看。”张明利向巴勒江笑了笑，“你帮我们一下吧，想办法说服你妈妈见一下我们，这事儿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