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极端痛苦和激愤中的群众是最可怕的,他们没有理性,也没有良知,只有狂暴发泄的心。在这个团队里,懦弱者会变得勇敢,勇敢者会变得疯狂,越是愚蠢残暴的行为越受到激赏和群起模仿。
在那一刻,人类内心中深藏的卑劣,压抑了数千年的邪恶一齐迸发出来,象洪流一样倾泻到倒霉的弱小者身上,把被憎恶的对象撕成碎片。巴根台和贾偊面对的就是几千个被疯狂的念头折磨的丧失了理智的人。
他们在顷刻间丧失了亲人和财产,又要回到过去饥寒交迫,绝望等死的可怕日子。想想就让人类失去理智,只有狂暴的鲜血才能发泄他们心中的痛苦。
巴根台在敌后作战多年,本来就是搞颠覆阴谋的专家,对人性的恶知之甚深。本质上说,特种作战就是心理战,利用人性的弱点和丑恶达到战略目的。他当然知道暴怒的群众有多么危险,但是他毫无畏惧,大踏步走了出去。
广播站的院墙都被地震损毁,唯有高大的院门还在顽强的屹立。巴根台大踏步走出院门外,象一座山一样站在院门前,狼一样的眼睛环视着四周。他的镇定冷酷和人群的狂暴形成鲜明的对比,就象火焰撞上了冰山。
从9岁开始,巴根台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千军万马刀山火海中勇往直前,自然流露出他藐视一切危险的气势。李术大声说道:“王公出来了!”
有人高喊:“王公你先让开,让辛成、史泼立、徐德兴、迪烈他们出来,向大家讲清楚他们的恶行!”
甚至有人大喊:“让杨妙真出来说话!”“我们冲进去,吊死那群混蛋!”
贾偊正要上前解劝,巴根台一伸手挡住了他。他知道理智是无法说服这些暴民的,只能激起他们更大的怒火,唯一的办法是压制住为首的几个人。
他平静的说道:“你们这样舞刀弄枪的吵闹,无非是想杀人泄愤,如果你们想杀人就来杀我吧。我不怕死,死有什么,我死过很多次了。来吧,踩着我的身体冲进去,把在里面为你们殚精竭虑的人都吊死,看我会不会眨一下眼睛,看看这样能不能救出你们的亲人,挽回你们的财产。”
众人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都呆住了。巴根台忽然大喝一声:“孙河!你给我滚出来,我有话对你说,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群众面面相觑,一人之怒,万人胆寒,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孙河缓步走到巴根台面前,高声说道:“王公,我们不想杀人,我们只是想让那些腐败无能的人退出益都老营,由你来主持益都政务。”巴根台狼一样的眼睛逼视着孙河,使他无处可逃,饶是孙河义愤填膺也胆寒不已,不由得局促起来。
巴根台向南一指,问孙河:“你是想自己主持政务吧,何必抬出我这个傀儡出来?我并不想掌控老营和部长会议。我倒想问问你,一里之外是什么?”
孙河回答道:“是运河。”
巴根台大声说道:“对!是运河。运河岸边有一座墓,那是谁的墓?”
孙河回答:“是王十七、帅桐他们的万人墓。”
巴根台厉声喝道:“亏你还知道那里埋着王七、帅桐,埋着我们6千修河弟兄。在大坝,在矿山,在工厂,在整个益都,为了建设这个大家的安身之地,理想之城,多少人埋在了地下!为了你们活,他们冻死饿死在冰天雪地,憋死淹死在矿井里,掉到运河里淹死,难道他们死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在这里聚众闹事,胡作非为?”
陈四强说道:“王公,我们没有胡作非为,我们这样做是为了益都的前途。”
巴根台怒吼一声,声震全场:“你闭嘴!在这危难的时刻,多少人被困在火海,被埋在地下,被困在水中嗷嗷待哺。多少人被煤气毒死、被淹死、被烧死,埋在废墟里憋死的人不计其数。生灵涂炭,惨不忍睹,益都人数年血汗建设的家园毁于一旦。
别人在干什么?他们正在拼尽全力救人,保护财产,扑灭火灾,抢修我们的工厂水坝,没吃没喝。而你们在干什么?在这里聚众闹事,争权夺利,围攻老营以泄私愤!真是禽兽不如!
王七他们英灵不远,难道不该唾骂你们吗!即使你们冲进这个院子里,把我们都杀死,难道益都的百姓都是瞎子吗?难道所有的人都分不清是非么?难道益都人民不会唾骂鄙视你们么?难道将来没有正义的法庭审判你们么!”巴根台怒目圆睁,象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众人不由得倒退几步。
巴根台强压怒火,向前踏上一步,大声说:“弟兄们,谁无父母妻儿,遭到这样的大灾我们谁都痛心疾首。但是你们好好想一想,这时候我们是应该团结在老营周围抢险救灾,还是追究老营责任,抓出几个人吊死出气?我想明白人都会有理智的判断。”
他一伸手指着孙河这几个人说:“可是这几个人,趁着我们益都遭到天灾,为了达到他们操控益都的卑劣目的,煽动你们围攻老营。你们真的是被灾难迷住了眼睛,你们不愿看清事实,不愿分清黑白是非。你们醒醒吧,益都是你们的家园,是大家付出了多少艰辛血泪建设起来的,难道你们真想让益都因为你们而毁灭吗!没有了益都,你们能在哪里安身立命?你们好糊涂啊!”
巴根台的一番话好像给狂暴的民众泼了一盆水,不少冷静下来的人觉得事情好像有什么不对。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咱们不会让人给骗了吧。”
李术大声说道:“大家不要听信王栋梁的话,他这是袒护杨妙真!”
有人怀疑的问道:“你不是说王公英明智慧,只有他替代杨四娘子大家才能渡过天灾,才能有好日子过吗?怎么又说王公袒护杨妙真呢?”
又有人说道:“既然他们推举王公主持益都,为什么王公倒叱责他们呢?”有的说:“王公说的对啊,咱们遭了这么大灾,不赶紧救灾,还在这里干什么呢。”
忽然,巴根台眼睛一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李术身后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巴根台的耳目何等灵便,一瞥之下那个人的主要特征就会永远不忘,那人前额正中有一个痣!在纳尔丁向他讲述金人细作首领的相貌特征的时候,特意提起了这一点!
他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张景呢?如果张景出现在这种特殊的场合,这说明了什么呢?巴根台顾不上细琢磨,时机稍纵即逝,他突然启动,冲入人群,把那个可疑的人从人群中拖了出来。巴根台不顾那人的大喊大叫,铁钳一样的大手把那人的胳膊都要捏碎了。
人群汹汹,李术大喊:“杀人了!杀人了!老营要对我们动手了!我们把人抢回来了!”前面的人大多是青壮,就要冲上来抢人。
巴根台雷霆一般的大喝:“谁敢上来救金国的奸细,谁就是益都的叛徒,格杀勿论!”人群一时呆住了,不知所措,他们虽然要闹事,但是也没有人要背叛益都。毕竟他们不是傻子,他们的一切都是益都给的,没了益都,他们去哪里安身。
巴根台提起那人,大声喝问:“你的姓名?!工作单位?!”
那人一条手臂已经被巴根台生生捏断,痛不欲生,嘶声惨叫。忍痛答道:“益都玻璃厂吹制工钱景。”
巴根台冷笑一声,说道:“吹制玻璃是高温作业,哪个工人手上没有烫伤?你的手白的像面团一样,是工人的手么?”他转过头,面向群众,大声问道:“你们有玻璃厂的人么?有哪个人认识这个人?”
几个玻璃厂的工人挤到前排,都摇头说不认识。
巴根台大声说道:“没有人证明他的身份,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玻璃厂职工,更不叫钱景,他的真名叫张景!他是金国在益都的细作头子,我们安全局盯了他很久了!你们上当受骗了!是受了金国密探的蛊惑才冲击老营啊!”
李术向群众大喊:“他胡说!谁都不认识这个人,他能蛊惑谁?”
巴根台冷笑道:“他当然不会在前面冲锋陷阵,在前面鼓舌造谣的,是他的同党!”他转过身,凶神恶煞的盯着张景,厉声喝问:“说!谁是你的同伙?马上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张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巴根台一下掰断了他一根手指,大喝一声:“说!”张景惨叫一声昏迷过去。巴根台随手扯下一根铁丝,刺入张景手指间,张景立即痛醒,巴根台又掰断了他一根手指。
尽管张景是精明狡猾的硬汉子,但是哪里是审俘专家巴根台的对手。在掰断了张景一只手的5根手指之后,张景终于扛不住了,虚弱的像条狗一样的他指着猥琐瘦小的李术,说道:“是李术。。。。”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连巴根台都目瞪口呆。这个日夜奋战在玻璃厂的老铁匠,那个为了益都连儿子都死在矿井的李术,居然是金国内奸?!
巴根台大喝一声:“你胡说!”双手发力,竟然把张景的左臂从肘关节以下脸皮带骨全扯了下来,鲜血狂喷,血肉模糊的张景大叫一声又一次昏死过去,十条命已经去了九条。
小老头李术已经委顿在地,他无力的摇摇手,说道:“将军,不用折磨他了。他说的不错,我就是那个金国奸细。”
孙河激灵一下清醒过来,他冲上去指着李术,手都颤抖了。他大声喝骂:“你是吃了什么屎蒙了心?你这是为什么啊?!你骗了我们,骗了益都百万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