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来时难,走时更难!
所有人都挤成了一团,争先恐后,毫无规矩、章法可言,试想一下,上百人同时挤向只能容一两人出入的门口,会是什么情形。
有些个小的,甚至被挤到了墙壁上,进退两难,动弹不得,仓促间越来越多的力量涌在他们的身上,最后竟落得个血肉模糊的下场!
而院门口处的动静越来越大,院子里却反正更加安静了。
旋转的红手帕仿佛因为被血染的缘故,显得更加红艳了,飞回了媒人的指间,渐渐减速,最后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成了一张普通手帕。
旁边立马有鼓掌声响起,五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其中一人大笑道:“迷踪大人的‘杀影无踪’,确实非同凡响,小人佩服!”
那人将头上的方巾取了下来,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月色下闪烁着莫名的光,他的样貌也算是白净利落,只是那一对夸张的八字胡,平添了几分滑稽。
此人正是马军师!
但被他称为‘迷踪’大人的媒人,似乎并没有买他的账,目不斜视地盯着手中的血色手帕,话语中透着不屑,道:“马军师,说话注意分寸!”
马军师身躯一震,眼中似有怒色一闪而过,但随即恢复如常,继续笑道:“是,是,小人什么身份,竟也敢评价大人的功夫。”
迷踪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但目光已从手帕上移开,落在场中的新郎新娘身上。但见新郎将新娘紧拥在怀,低声安慰,但却临危不乱,没有失去半点分寸。昔日她也曾偶尔听过金水君的名声,相传他武功不高,却胸襟宽广,颇有大将风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禁眼中带笑,缓缓道:“金帮主,得罪了!”
金水君豁然将红盖头掀了去,露出了那张温文如玉的脸,他剑眉拧起,面带薄怒,象征着身份的金色卷发如盛怒的浪潮一般,翻腾不息!
夜凉如水!
凉风大作,卷起漫天的薄雾,连带着屋檐下一盏连着一盏的红色小灯笼,也被狂风吹向了一侧,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迷踪也忍不住觉得身周一冷。
以她此时的心性与实力,本不该会有这种感觉,除非...除非遇见了深不可测的对手!她望着金水君的眼睛,只觉得也像那大海一般,深不见底,心中一阵嘀咕:金水君的武功,只怕远不止传说中的那么简单!
“君...”
忽然,金水君怀中的人,发出了一声类似惊恐的嘤咛,那张惊为天人的俏脸,此时带着几分苍白,眼角更挂着几滴泪珠,花容失色,就如一只迷茫而失措的小猫咪。也是,一个要出嫁的女人,却在新婚之夜看到这等惨事,不害怕就怪了。
迷踪笑了,这个女人,今晚会成为她制胜的利器,金水君的累赘!
她豁然长啸,与此同时,与马军师一起的四个人,相互之间打了个手势,渐渐后退,隐匿在黑暗中。
迷踪心中自然清楚,这些人是想趁着她与金水君火并之后,渔翁得利,既省了人力,又能干掉金水君。但她不在乎,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双臂交叉,左右掌尖之上,各顶着一面飞速旋转的红色手帕,发出嗡嗡的破空之声!
狂风虽大,但这两面手帕却如那无坚不摧的利器,将风也割成了两截!
她身处薄雾之中,衣决飘飘,目光睥睨,犹如从天而降的杀神!这等狂傲的气势,已远非方才的随手出招所能比,这是只有沙漠神教中的第四大杀手——迷踪,才具有的尊严!
“杀影无踪!”
风将住,迷踪一跃三丈,两面旋转的血帕,托在手臂之上,犹如两扇血色朦胧的翅膀,忽然,身形定在半空,如冷电一般掠向下方。
金水君微叹了口气,一手夹着叶堂主,一手护身,向后疾退。迷踪的这全力一招,他自问就算巅峰时期也没有把握能毫发无损地接下,更何况身边还带着心爱之人,就更不敢去冒这个险了。
但他才退了两步,身体已撞在围墙上,退无可退!
思绪在他脑中飞快转过,他知道此时不能再考虑太多,间不容发之际,右手自腰间一探,只听‘哐啷’一声,似龙吟怒吼,一柄样式古怪的血色长剑豁然祭出!
随即脚尖点地,带着叶堂主,登时如陀螺一般飞出了院子。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两扇血轮紧随其后,落在了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只听“咔咔、咔啦”数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剧烈响起,回首一看,那一面足有一丈来高的围墙,自上而下,直接被切成了三截,瞬间坍塌。
金水君的心一抖再抖,如果再慢一步,自己只怕就随这面墙去了。
连一直隐匿在暗中做壁上观的马军师五人,也都出了一身冷汗。沙漠神教中大名鼎鼎的迷踪,他们早有耳闻,幸亏此番前来是为了对付那个南武林的高手,再顺带着解决金水君,是友非敌,否则凭他们几人的本事,此间之事只怕万难善了!
再说这金水君飞出庭院之后,在灯火照射不到的黑暗中立时传来几声古怪的尖啸,接着,他目光所见,屋檐上,厢房内,水池中,黑影重重,手中的武器巍巍而动,发出银色刺眼的光芒,在黑暗中悄然动身。
马军师,哼!为了对付他,果然下了不少功夫!
“动手!”远处,传来一道恶毒的命令!
一时之间,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影似乎终于得到了释放,从屋顶飞下,从房内破门而出,从水池内跃出,转眼便将金水君、叶堂主团团围在中央。
“帮主,对不住了!”
似是领头的黑衣人亮起手中的长刀,朝金水君做了个割脑袋的动作,周围数十人纷纷会意,谨慎地迈动步子,将包围圈逐渐缩小。
金水君忽然大喝一声,道:“慢!”
所有人的动作登时都被这道厉喝止住,彼此间对望一眼,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领头的黑衣人闻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量了金水君几眼,冷冷道:“怎么,帮主还有遗言要讲?”
金水君面色如霜,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黑衣人,此时见他浑身已湿透,冰冷的水珠自头巾上一滴一滴滑落,滑过那双煞气腾腾的眼睛,终于似认命了一般,仰首望天,长叹道:“我只问一件事。”
“问吧!”
“今天在水里憋一天了吧...冷不冷?”
“你!找死,给我上!”
再看金水君时,面上再无半分颓废之色,精光闪烁,大笑道:“哈哈!”
话毕,手一扬,怀里的叶堂主便像绣球似的飞到了天上,又见他手一抖,也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这些个黑衣人纷纷立身不稳,向一侧倒去,而脚底下,那一面红色地毯不知何时已如长龙一般舞动了起来!
“嗡!”
长剑刺天,轻啸不止,血色剑身,闪着粼粼红光,犹如一汪夺命红泉!
众人心中大赫,只觉一股强大剑意自金水君身上如水波一般向四处洇开,霸天绝地,似帝王君临天下,手中的银刀也忍不住颤动不停,几乎就要脱手而出。
在他们眼里,金水君已变了一个人,夜色下,双目凌厉至极,仿佛一柄已出鞘的绝世之剑!
惊呼声中,那柄血剑已然出手,剑气如匹练,所过之处,如狼入羊群,势不可挡,那些黑人连脚都还没站稳,就已在恐怖中挂了彩。
马军师遁在暗处,自然看的清楚,怒不可遏地大骂道:“鬼丫头,我就知道这红地毯有鬼!但是!”他话锋一转,忽的想起什么,尖锐的目光自身边四人脸上一一略过,道:“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人刺杀金水君?”
四名下属同时后退一步,心中叫苦不迭,虽然马军师伙同他们一起刺杀金水君,但他向来疑心重,从不完全对他们放心,而此时看来,刺杀帮主的消息多半已泄露了出去,万一他怪罪于他们头上,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罢了!”
四名下属念头急转的时候忽然又听到马军师说话了,以为杀心已起,差点就吓得跑了出去,然而马军师只是摆了摆手,捏着自己的八字胡,嘿嘿笑道:“不过有迷踪在,任他再怎么折腾,也难逃一死!”
在他心中,威名远播的神教杀手,自然要胜过这金水君许多。
金水君杀气渐甚,血剑豁然刺向地下,只听喀喇一声,地面轻晃,接着,无数条扭曲的裂缝,似黑蛇一般向四周蔓延。转眼间,这一片方圆数十米之内的土地,仿佛被抽离了水分,片片龟裂。
这一剑,竟令大地破碎!
所有还侥幸活命的黑衣人登时如同看到了怪物一般,发疯似地逃离了这片区域。
金水君借着这一剑之威,震退众人,随后纵身一跃,将半空中的叶堂主给接住了,同时口中大喝:“金霄霄,罗虎,快出来!”
只见黑暗中又是一阵人影晃动,从假山那边冲出来四个人,正是金霄霄、罗虎、老三、老四。
金水君冷冷地望了一眼身后,此时他已经掌握了主动权,接下来只有将新娘交出来,他才能安心对付接下来的战斗。
“快把小叶带走,其他的事,不用你们管。”
“哦?你还想把他们卷入这场战斗。”
冰冷的声音,自半空中冷冷传来,金水君豁然抬头,只见头顶上一道红色身影飞了过去,然后落在他与金霄霄等人的中间。
迷踪的脸,看着他,嘴角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金水君的心,再度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