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目光闪动,忽然压低声音道:“马军师的年纪看起来似乎比帮主要大许多。”
老三颌首,接道:“不错,不过马军师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水帮中人,是半路加入的,算起来,大概有五年了吧。据说他原来是东武林的人,慕名而来,很快便成了金帮主的左膀右臂,在水帮中,也是颇得人心。”
凤点了点头,嘴上虽未说什么,心中却是念头不断:这马军师只怕慕名是假,牟利篡位是真,不过他也不是一般人,竟然能在一个帮派中隐忍五年!
两人说话间,只见远远地,那马军师忽然转身向后招呼着什么,接着,两位八尺大汉抬着一件沉甸甸的箱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马军师面露得色,亲自打开箱子,在箱子打开的那一霎,一道金光闪过,耀人眼目。但因为相距甚远,所以凤看不清其中装的是何物,但见金水君略有恍惚的眼色,想来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相谈不多时,凤便谎称自己要去行个方便,便匆匆离开了后花园,但他离开后花园之后,很快又折了回来。
这一次,他发现周围许多的景物都微微起了变化。
沿着这条青石路走去,左侧,便是那偌大的后花园。后花园正中央,是一处金鳞吐水池,那池中的白色鲤鱼用整块的大理石砌成,映着太阳光,光泽更加温润,源源不断的泉水自鲤鱼口中落下,落入水轮中,又通过水轮将水重新灌入鱼尾巴,如此循环,喷珠吐玉,精妙绝伦。
而金鳞的下面,种有数十株高大的荷叶,荷叶如同伞一般张开着,碧影重重,带着几分清新气息,但凤注意到这密密麻麻的荷叶下,似乎潜藏着什么东西,黑色的影子缩在水底下,伺机而动!
再看青石路的右侧,连着一条暗廊,而暗廊一侧的几间厢房中,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此时每间厢房内似乎都有人影耸动,见有人注意到,那些人影便无声无息地退去了。
如果放在平日里,自然有人会注意,但今日乃帮主大喜之日,众人皆被喜悦的氛围充满头脑,自是无人顾及这些,即便偶然看见,也不会多想什么。这些人,正是借助这个特殊日子,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凤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佯装无事地向前走去,走了不多久,发现这条青石路竟到了头,而前方尽头处,正连接着一间大院子。
刷的粉白的院墙高高耸立,里头正传来各种嬉笑讨论声。
凤推门走了进去,发现院落里面又设有几间厢房,而其中一间厢房,里里外外已堵满了人,一眼望去,只能看得到黑黑的脑袋。
那厢房门外两侧,正挂着一副大红的喜庆对联。凤再结合这房间的方位,正处西南角,属吉地,想必就是今晚拜堂的所在。
忽然,人群中爆发了一阵轰鸣,只听一道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别挤别挤,想看新娘的都可以晚上再来看!再这么挤下去,可就要把老娘的奶给挤出来啦!”
“喂,大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别瞪我,我可没挤,我只是...偷偷摸了一下而已。”
“反了反了,你这小兔崽子,老娘这么大岁数还能被你给占了便宜!本来就不剩多少料了,这一摸,只怕又给摸去了几两肉。呔,回去炖个老母鸡给我补补。。。”
“补补?这玩意还能补?先割开再把鸡屁股缝进去吗?”
“哈哈...不对,你这天杀的兔崽子!”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显得更加热闹了。
连凤也忍不住被这二人的对话给逗笑了,只见人群渐渐退开,又如潮水一般合拢,从中钻出来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也是一身红装,手上捏着手帕甩来甩去,大概是媒婆一类的人物。
她先是拿手帕将身上的灰尘拍去,接着,竟旁若无人地脱下了鞋袜。其他人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房间里头,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去,倒是无人顾及她,但凤站在门口,能看到正脸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她将鞋袜退到一边,捂着光溜溜的脚,嘀咕道:“你娘的,踩死我了。”
凤目光一紧,登时被这双脚吸引了过去,倒不是因为这双脚有多漂亮,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因为这双脚,实在太宽也太厚了。
偏黄的脚板上布满厚茧,脚指节又粗又短,按照常理来说,一般的女人,不应该有这么粗糙的一双脚。而且凤还注意到,这媒婆不但脚粗,连手也很粗糙,露出来的右手上,有几道老旧伤疤,手指节高高隆起,又瘦又长,似乎充满着力量。
媒婆仿佛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抬头朝着凤笑了笑,迅速地穿好鞋袜,一扭一扭地从凤的身边走过时,回头,掩面一笑:“这位小公子,想不到你竟对老身的脚感兴趣。”
凤喉头滚动,忍住了想吐的冲动。但他又迅速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媒婆脸上的妆色极不均匀,额头及鼻尖处极厚,其余地方稍薄,涂了红胭脂的地方似血,刷了粉的脸颊如白纸,他隐隐觉得,这个人似乎在掩盖着什么,大是诡异。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多看两眼,那媒婆已扭着腰出了院子。
就这么一晃的功夫,院子里又进来了更多的人,大概都是奔着新娘的美貌去的,凤站了不多时,觉得一时半会也看不到金霄霄跟叶堂主,索性也出了院子。
他围着院子转了几圈,接着把周围所有的地方都看了个遍,大致找出了今晚的几个关键所在,又在心中将那个看似简单却很奏效的方法过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破绽之后,才回到了昨夜休息的房间里。
凤似乎有些疲惫了,脑袋一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太阳落山。
此时的西南水帮,迎来了它最热闹的时刻。到处是敲锣打鼓、欢声笑语。屋檐、走廊,门庭,四处皆挂着红色的小灯笼,小巧玲珑,如铃铛一般飘摇晃荡,好不浪漫。
一面用上等红丝绸制成的地毯,一直从宫殿的百米之外,铺到了今晚的洞房门口。据说这地毯是帮主的亲生妹妹特意要求的,交给镇上最大纺织铺连夜赶制而成,一来是图个喜庆,其二也给大家带来了不少新鲜感。
金霄霄站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感觉说不出的舒坦惬意,只是一想到凤同她说的那件事,心中又是一阵黯然,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挥了挥手上的火把,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大家晚上好啊!”
大伙们听到声音,皆将目光投了过去。
“今日,是家兄成亲的大好日子!各位朋友能赏脸来捧场,真是给了家兄、也给了我们水帮莫大颜面,小女子在此代表水帮对大家表示感谢!”
还没等别人开口,她又快速说道:“小女子是金帮主的妹妹,大家都还记得不?”
众人齐声接口道:“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太记得了,妈的,你当年把我们可整的那叫一个惨啊!
金霄霄紫衫舞动,嫣然笑道:“呵呵。既然记得,那我就闲话少说了。这几年我很少呆在水帮中,也不清楚这里结婚有些什么规矩。不过我知道现在外面有一种很流行的方式,就是新娘新郎入洞房时共戴一个红盖头,象征着比翼连枝,还象征着......”
远处的马军师,站在人群中,眉目紧皱,似有所思,接着果然听到那金霄霄用一种调侃似的语气笑道:“让金帮主像个小姑娘似的戴着红盖头,你们说好不好?想不想看?”
众人声如雷霆,大声道:“好!想看!”
金霄霄退到一旁,笑道:“那就欢迎新娘新郎吧!”
话音刚落,门外远处已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浓浓的烟雾中,四个马夫抬着一顶大红轿子走了进来。媒人甩着手帕,跟在骄子一侧,等大轿停稳当了,便掀开轿帘,从里头迎下了新娘,同新娘一同走下马车的,还有一身红袍,身姿挺拔的新郎。
不过,此时两人俱都被一面硕大的红盖头遮住了脸面。
要讲这迎亲习俗,无一不是新郎坐着高头大马来迎接新娘,像今日这般,新郎新娘同坐一轿的,极为少见,说是违反风俗也不为过。只不过这里是水帮的地盘,凡事还得听人家的,而乡亲贵客们又只是来沾个喜庆,凑凑热闹,倒是无人出来反驳。
众人一阵喝彩,其实他们也巴不得一下跳过这些繁杂的习俗,早些闹个洞房,一观这新娘子的绝顶美色。
新娘子在媒人的搀扶下,与新郎官肩并肩,手牵手,一道走在红地毯上。走过正殿,走过那段青石路,场面看起来温馨而自然,直至越过庭院前的火盆,进入院子里。
场外的所有人都拉着、扯着,一骨碌全跟着挤了进去。甚至有几个会武功的武林高手,直接纵身越过院墙飞了进去,其他人看了不禁摇头感慨:如今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武功的都来欺负没武功的,我他娘的蛋都要给挤碎了...
等人好不容易都挤了进去,才发现一位院子里还站着一位傧相,头发灰白,却是精神抖擞。一双睿智的眼睛看着新郎新娘缓缓自他身旁走过,又在媒人的指引下,在贴着红对联的房前站定。
傧相喉头滚动,正色道:“吉时已到!礼赞!”
——
“新郎新娘——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
“三拜碧落下黄泉!”
此声一出,众人只觉一股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念出来的词怎么感觉怪怪的?然而眼尖的已看出此时说话的并非那傧相,而是站在一旁的媒人!
几乎是在说话的同时,那张红色手帕忽然在她指尖如扇子一般转了起来,红光流转,嗡嗡作响,仿佛铁铸,她手指微动,手帕化作一道红饼飞了出去。
像切豆腐一般切开了傧相的脖子,登时血如旗花火箭一般,血溅当场!
所有的人珠子都惊的凸了出来,这惊恐血腥的一幕突如其来,甚至眼睛看到了,脑袋里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杀人啦!”
不知谁,带头喊出了这么一句。
然后,所有人都像发疯了一般,冲向门口。有些人离得远,恰好就站在门口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莫名其妙地挤了出去,嘴中不满的嘟囔:“干啥干啥,你们这群家伙,看了就跑,好歹也让我看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