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丝暖暖的阳光洒进了船舱时,罗虎也醒了。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从地板上站起来,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又歪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双眼睛半眯着,显然休息得不是很好。
那颗硕大的脑袋瓜子靠在椅背上,却在缓缓地向左移动,他的身体仿佛也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也跟着向左倾斜,忽然,椅子脚一滑,连带着椅子上的人一起打了个滚!
最后,椅子反倒盖在了人身上。看来这椅子也是有尊严的,被人坐了那么久,也想尝尝坐人的滋味!
“操!”罗虎一把掀开身上的椅子,吃痛地揉着屁股,整个人瞬间就清醒过来了,咒骂道:“你奶奶的,摔死我了!”
不过他随即也想起了一件事,昨晚...他不是跟凤公子在外头喝酒么?他还记得他喝醉了就倒在外面,怎么现在竟睡到了船舱里。而且!大小姐昨晚不就是睡在这里么?一念及此,他的心忽然就猛跳个不停,但当他忐忑地看过去时,床上只有叠的整齐的被子,没有一个人影。
呼,罗虎吐出一口热气,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但他的眼睛却不知为何有一下没一下地瞟向靠里的床。
他在盼望奇迹出现么?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希望金霄霄安静地躺在床上,躺在他温柔的视线中吧。
只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眼中的最后的一丝希翼也渐渐褪去,化为失落、哀伤...唉...
他拍了拍自己的脖子,起身走出船舱。
金色的太阳早已越过了地平线,刺眼的阳光几乎成了白色,洒在河面上,点缀成了点点碎金。带着清晨湿气的微风,扑在脸上,不觉神清气爽。
罗虎已不知度过了多少个这样惬意的早晨。
但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震惊过,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站在船舷前,负手而立,任凭一袭白衣随风飘飘,黑色长发用蓝丝带束于脑后,有如一股墨流。
那一瞬,罗虎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词:仙灵!也唯有这个词才可以形容此刻的他!凤此时就如那天上的仙灵一般,灵动飘逸,仿佛在发着光。但仔细看起来,他又是那么的平凡,像水一样平易近人,也如海一般深不可测。
罗虎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自叹弗如!但他很快就又笑了,因为经过昨晚的一番醉饮,他觉得自己和凤已经算作是朋友,他应该为他感到自豪才对。
“凤...”他本想说:“风公子,起这么早啊?”然而,第一个字只来得及说出一半,就被另外一道更大的声音盖了过去,他只能暗自将自己的话咽下去。
“喂!一大早就站在这里吹风,也不怕着凉吗?”清晨的天气虽凉,但金霄霄却在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双颊因为燥热而添上了两抹绯红,就像三月的桃花,“快,把这碗参汤喝了!”
她走向他,本来板着脸,或许是想给他点脸色瞧瞧,但越接近他,她的眼波就变得越温柔,最后,竟温柔地笑了,好似一位贤淑的妻子在看着自己的相公。
凤闻声转身,第一眼却看到了怔立在门下的罗虎,不由心生尴尬,望了望罗虎,又看了一眼热情的金霄霄,勉强笑道:“罗兄,你怎么也起来了?”但一说完便后悔了,觉得自己话中的言下之意像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看到他起来一样。
“啊...是啊。呵呵,刚起来。”罗虎感觉自己连笑都不会了,脸上肌肉僵硬的很。
金霄霄有些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接道:“总算起来了啊,后面有刚煮好的粥。记得让他们几个别喝完了,留一点给我!”
“好!”罗虎应了一声,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开了。
凤看着他仓促的背影,无奈摇头,这一次,只怕又伤了罗虎的心。但金霄霄可不会想这么多,端着碗几乎塞进了凤的嘴里,流着口水道:“好俊的少年郎啊,我可以亲你一口不?”感觉凤的脸色有些变了,随即改口道:“你看你看,本姑娘才不稀罕嘞!快喝吧,喝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金霄霄不觉又笑了,一脸神往地说道:“嘿嘿,说实话那地方我也没去过。只是前几天听阿婆说起过,那时候你还在昏迷中,不能去,现在可以带你一起去了。”
凤忽然觉得碗里的汤喝不下去了,看金霄霄的眼神,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
“老三,起帆!老四,收锚!准备出发!”
一到了正经事上,金霄霄便展现出了自己非凡干练的个性,像女王一样发布着任务!
为了保证泊船时的稳定,老三特地在岸边放了三只锚,此时白帆扬起,铁锚一取,这条大船便沿着大流河顺流而下,加上出行时的风势不小,只见两岸上的林木景色倒飞如箭,转眼便驶出了数十里水路!
到了正午时分,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变了样。
此段的大流河明显要窄了许多,宽度几乎只占先前的一半,而两岸的高山峭壁也渐渐多了起来,巍峨起伏,林木冲天,不时还伴着阵阵猴叫鸟鸣,一派生机勃勃!
由于两面山高多树,风力受阻,船行驶的速度也因此慢了许多。
凤正竖着耳朵,听老三一本正经地讲他多年前的水上人生,那种惊险、刺激,死里逃生,一叶轻舟、一根长蒿,游三江,达四海......不觉热血澎湃,心生钦佩!
“想当年,我老三就在这大流之上,凭着一根独浆!独浆明白吗?就是一根浆,驾着一张临时绑起来的木筏一夜飞逝四千里!四千里啊!”
“想当年!”正说的起劲,头顶上忽然挨了一记爆栗,“你一个人拿着一根浆,在这条大流上打了一晚上的圈,最后累晕过去了!我说你这忽悠人的毛病啥时候才能改?大流总长才不过两千余里,你还一夜四千里?我看是一夜四十米!”话毕,又加了一记爆栗。
“哎哟。疼死我了!”老三一把护住脑袋,像猴子般跳了出去。
“赶快干活去!”金霄霄就这样三言两语将老三花了两个时辰建立起来的英雄形象完全给粉碎。凤看着老三逃走时的狼狈模样,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来,把药吃了。”金霄霄从碗里捞出来一件什么东西。
凤扫了一眼,却是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的饼。
但这张饼却是通体碧绿,流光溢彩,像是刚从绿色的染缸中捞起来一样,没有古怪的药香味,却散发出阵阵茶叶的清香,甚是奇特。
“这是什么药?”凤拿在鼻尖嗅了嗅,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也说不出名字,按阿婆给的药方配的,吃了你的伤就好的快。”金霄霄望着凤,一脸真诚。
“好。”
饼的味道似乎还不错,入口即化,有一丝说不出的甘甜。
“哈,风势小了,我得下去指挥他们了,不然天黑之前都到不了目的地。”金霄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显然她更想多待一些时候,却又不得不离开,转身的一刻,满眼俱是疲倦之色。
“我跟你一起去!”凤看在眼里,心中一软,想也不想地说道,“早上忙到现在,应该很辛苦吧。”
金霄霄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从清晨到正午,她一直都在忙着熬粥、煎药。要知煎药正是道细腻活,一要注意火候,不许用武火,只能用文火慢慢加热均匀,更加注意煎烤的时辰,时辰未到,药性就不能发挥至最大,而一旦时辰过久,则会流失许多的药性。
她甚至只顾着煎药,连水都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
的确已很累了,但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凤跟着金霄霄,见她一扫疲倦之态,神采飞扬,三两下便绕到了船舱背面。
来这里干什么?凤正疑惑着,只见金霄霄弯下腰去,从甲板上掀起了一块方型木板,只见木板拿出后,底下一条木楼梯蜿蜒直下,一眼扫去,楼梯尽头,连着一处极大的空间。
原来这甲板底下,竟是别有洞天。
若不是亲眼所见,这木板与甲板间纹丝合缝、不着丁点痕迹,凤自问就算在船上呆个十天半月,都不会发现这处秘密所在。
金霄霄让凤先走楼梯,她紧跟其后,一钻进楼道后,便反手盖上了木板。
头顶上的光顿时完全被隔绝在外,但脚底下却是明亮通透,等凤完全看清这个空间时,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处船中央凿出来的房子。里面的床、桌椅,所有房间里该有的物品一应俱全。
唯一不同的是这间房竟有六扇窗户。左右两侧的四扇窗户极大,甚至容得下一个成年人躬身进出,而前方的两扇窗则要小的多,紧紧挨着,透过前窗看出去,前面的风景一览无遗,连水上的游鱼、波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罗虎,老一...老四等人俱都挤在两张并拢的大床上,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正在处于‘闭目养神’的状态。凤恍然大悟,他原本还在琢磨着昨夜这四个大男人到底睡在了何处,原来正是睡在此地,正好也解释了金霄霄煎药、煨汤的场地所在。
“起来了!”金霄霄轻喝一声,从地上拾起一根红色木桨,自顾推开左右两侧的窗户,将木桨探了出去,“风已经停了,现在我们要自己动手划!”
前一秒,那四个人眼睛还在眯着,然而在听到金霄霄声音的那一瞬,一个接一个像鱼儿一样跳下了床,各自拿起横在地上的木桨,动作敏捷地跃上窗头,将木桨伸进了水中。
“老一、老二,你们两个去前面掌舵,我们四个,开始划!”
一声令下,凤感觉船体明显一震,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前驶去。随着金霄霄、罗虎等人力气的加大,船行驶的速度愈来愈快。隐隐中,风声鼓鼓,从窗户中灌了进来。
罗虎等人常年生活于水上,又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摇起浆来自是驾轻就熟,宽厚的木桨在水中一前一后地摆动,就像船身上生出的手脚一般,灵活自如。但令凤震惊的是金霄霄,她虽为女儿身,动作迅捷却丝毫不输男人,而且力气上也似乎出奇的大。
果真是太要强了啊,连干这种粗活也不愿输给任何人!
只是她真的有些累了,眼皮干涉地眨动着。眼看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喘气声也是越来越粗,凤走近一步,拍着她的肩膀道:“我还没摇过浆呢,要不给我试试?”
金霄霄看了一眼他,什么话都没说,一脸苍白地摇了摇头。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凤想了想,又问。
“你的身体还没恢复,什么也不用做。对了!”她忽然提高声调,对着前方大声道:“老一,到了前方的峡谷没?注意掌好舵,走左边的支流!”
“好!”前方之人头也不回地回应一声。凤的目光透过窗户远眺前方,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座大山笔直地竖在大河中央,将这条河一分为二。但左边的河流看起来却比右边的要小了许多。
只听舵盘转动,发出咔咔的脆响,船身缓缓向左变换路线,几乎是贴着大山的边缘驶进了左侧的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