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终于火了。他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为了一个民女,你竟敢这样冒犯我,说轻了是忤逆,说重了是欺君。看你是我亲侄,就不治你罪了,但以后再不许你随意来见我了。”说着命朱琅交出玉佩。朱琅将玉佩和知县印章都拿出来,放到桌上。朱元璋挥手叫他滚。
朱琅走出宫门,有个侍卫在后面追上来,手里捧着知县印章,解释道:“朱将军,万岁让我把官印还给你,说你有了这个才可以养活自己。你还是去当县令吧。”朱琅认出这个侍卫以前在自己手下当过兵,就问他,是否真的看到过小圆陪侍皇帝?侍卫一直敬重朱琅,也很佩服小圆的风骨,明知不能透露机密,还是把小圆见皇帝的情景告诉了朱琅,末了说:“小圆姑娘十分专情,而万岁恰恰最喜欢她这一点。小圆并没有陪侍过万岁,我想万岁一定在等她回心转意吧。”
朱琅推掉了那颗印章。他跪在地上,朝着皇宫方向哭诉道:“小圆啊,事到如今,你我注定是不能牵手了。我朱琅一言九鼎,既然有誓要娶你为妻,此生就再不会婚配了。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吧。”随后起身悲切离去。
再说朱元璋得知朱琅已离开京城,却没有带走知县印章,就咬咬牙说:“好吧,你就自作自受吧。”不管怎么样,朱元璋是放心了,就命后宫将小圆送来陪侍。小圆进来后,替皇帝递茶,也给皇帝捶背,脸上却无一点笑容。最后朱元璋要求她脱衣侍寝。小圆扑通跪下求恳:“万岁也已知道,小女子已许诺嫁给朱将军,我这身子是属于他的。”朱元璋怒道:“你们只是口头婚约,并没有真的成婚,你怎么就属于他呢?”“朱将军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虽是小女子,也会恪守盟约,不愿改变。”“住口,你竟敢违背寡人旨意,难道想死吗?”
朱元璋抽出了宝剑,架在小圆脖子上。小圆闭上眼睛平静地说:“我就是死,也要为朱将军保全清白身子。万岁就成全我吧。”说着把脖子往剑的方向一歪。幸好朱元璋手急眼快,立即把剑往外一端。气得朱元璋扔掉宝剑,命人将小圆拖下去,关禁闭。
按朱元璋的性子,杀个人太容易了。可他是行武出生,平生最喜欢勇敢者。这个小圆既漂亮又有不怕死的性格,让他怎么也放不下。不过朱元璋也因爱生起恨来,心想我本当怜香惜玉,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只有惩罚你了。他决定让小圆到御膳房烧火去,并且十天才能洗脸。
御膳房的烧火工本是男的,朱元璋却要叫小圆去烧火,明摆着就是惩罚她。一个年轻女子每天烟熏火烤,粉脸上成天一层灰,十天洗一次脸,马上会皮糙肉皱的。朱元璋就是要叫小圆早一点变老变丑,这样她的意志也会跟着衰败,也许就会任他摆布了。到时只要再一养护,又能恢复天姿国色。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一天朱元璋特地悄悄到御膳房看了看,发现小圆果然面皮乌黑,头发粗糙,全无美色了。他正打算把她调到身边来,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这年八月,原本降明的元将窝巴多在西北兴兵反叛。叛军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军情传到京城,顿时乱作一团。朱元璋急派几员大将领兵迎敌,却都是大败。他这才醒悟到,当初干的那些事有多蠢,许多能征善战的老将都被他拿下了,死的死跑的跑,还有的隐居远乡无影无踪了。最后有人提起了朱琅。
此时朱元璋也意识到,朱琅是唯一的人选了。他马上派人去豫南寻找。可是朱琅并不在豫南当官,没有人能找到他。朱元璋心急如焚,突然想到,朱琅既然那么强调婚约,他会不会就在小圆的家中,侍奉她的双亲呢?朱元璋也顾不得脸面了,马上召见小圆,问她是否有这种可能?小圆想了想点点头,说有这种可能。朱元璋连忙说:“那就辛苦你一趟了,我派人送你回家看看,如果见到朱琅,马上叫他来见我。”
小圆听说有紧急军情,也就不敢推辞,坐在一名女将的马上,星夜兼程赶到家中。然而家门紧闭。邻居告诉小圆,朱琅确实来了小圆家,务农赡养她的父母。但两个月前小圆的父母都去世了,朱琅在办了后事后就离开,去西山寺里出家了。
听说这些,小圆大为吃惊,又急急赶到西山寺里,果然见到了已当和尚的朱琅。两人相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掩面大哭。
但现在也顾不上细诉儿女私情,小圆把圣旨一亮,朱琅当即随她赴京,去见朱元璋。
朱元璋马上委任朱琅为讨逆大元帅,统领各地兵马全力反叛。朱琅虽几年务农,但一上战场仍是如鱼得水。他智勇双全,指挥有方,很快将叛军的进攻遏制住。苦战一年,朱琅终于击溃了叛军,在阵前亲手将窝巴多斩于马下。
朱琅班师回朝。朱元璋率领百官出宫迎接。然而一见面,朱琅并没有依照礼仪跪下交差,而是卸下战袍,脱去头盔,露出光头和僧衣,向朱元璋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说:“贫僧无念受领帅印,率兵出征迎敌。今叛军已剿,贫僧来向万岁交印。”朱元璋惊讶地说:“侄儿何必如此,你现在立了大功,这江山已经有你一半了。我将小圆还给你,赐你俩完婚。你今后就再不要离开京城了。”
可是朱琅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已经不是朱琅,法号无念,是西山寺里的和尚。保家卫国不论僧俗,所以我甘愿领印出征。现在任务完成,一切与我无关了。”说着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转过身离去。
朱元璋这下傻眼了。他急急对下人叫唤:“快点快点,把小圆叫来。”小圆被叫来了,朱元璋叫她快去把朱琅拉回来。小圆追了一阵追上了,她气喘吁吁问朱琅:“你就这么出家了,把我给扔在皇宫里,你叫我怎么办?”朱琅叹息一声说:“你已是皇帝的宠妃,以后尽心侍奉君王,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的了。”“什么,侍奉君王?”小圆激动起来,指着自己的面孔大叫着,“你看看我,这样一张脸,像个侍奉君王的样子吗?我一直拼死相争,不惜被罚做烧火工,就为了等你来娶我。如今可以践约了,你倒不想要我了?”
朱琅顿时泪流满面,哽咽着说:“小圆,是我不对,还以为你跟着皇帝可以享福,没想到你一直在抗争,就为了等着我。可是如今晚了,我已出家,大丈夫不能出尔反尔,让天下人耻笑。我不是俗人,怎么娶你呀。”小圆大哭着说:“我要你还俗,一定要还俗。”但最后,朱琅还是走了。
朱琅心如枯槁,回到了西山寺中。过了半个月师父交给他一包东西,叫他送到东山的明月庵去。朱琅来到明月庵见过明月师太,把东西交给她。正想走,师太对他说:“我这里新来了一个出家的小尼,可能你认识。”说着叫出小尼。朱琅一看,不正是小圆吗?原来那天朱琅离去后,小圆也没有回宫,而是远远跟着他一直来到豫南,然后去了明月庵出家。
朱琅大惊:“你为什么要这样?”这时明月师太示意他冷静,她指着朱琅送来的东西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不知道。”“那你打开看看吧。”朱琅打开一看,原来是朱元璋的圣旨,敕令朱琅和小圆马上还俗,须于中秋节完婚。有关婚礼事宜,将有豫南县府一手包办。
朱琅和小圆四目相对,久久无语。师太说:“傻孩子呀,如此缘份,难道还想再错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