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生说:“翁主任和破译的同志们已经连续几天没睡觉了。现在就看冷月同志的新招了。”
冷月依旧望着电报默然无语,张开翅膀的思绪已经完全钻进了密码的海洋里……
张秋生望望翁海潮,似还要说什么,主任以手示意叫他别出声,随后,他让张秋生和他一起走出办公室,把望着电报沉思的冷月一人留在房内。
刚出房外,张秋生便小声问:“主任,小冷同志有新招吗?”
翁主任反问:“你觉得呢?”
“我心里没底才问您呢。”
“她没招,把她调回来干吗?”
“万一她又拖一段时间呢?会不会误事?”张秋生的口气不踏实。
翁海潮的眼睛眯向远方,意味深长地说:“我相信她!我相信塞舌尔没看错人!”
“塞……什么?他是谁?”张秋生听得云里雾里。
翁海潮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山梁那边出神。见主任不搭腔,张秋生知趣地闭了嘴。
冷月一头钻进破译室内,几天几夜没出来,为了不干扰她的破译思路,翁主任把原来在破译室内工作的人调到了另外的办公室,偌大的一个窑洞就她一个人在里面,每天晚上翁主任都要去看她一次,他不用和她语言交流,只要看看她不开朗的眼神,他就知道她的工作没有进展,他每次都是给她倒满开水,就悄悄地退了出来。从第二天晚上开始,他让炊事员给她开小灶,让张秋生把煮好的面条给她端进去,可能她是真饿了,不用一会功夫,海大的一碗面便被她完全消灭。张秋生几次想开口,问她有没有眉目,可看她埋头电报和计算,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她见着他心事沉沉离开的样子,总会在心里发笑。
别看冷月笑张秋生,其实她的心情并不轻松,她接手了03号的加密电报后,也像翁主任一样,用遍了所有已知的密码破译,均是一无所获。她是个性格文静的人,特别是通过塞舌尔的帮教后,内心变得更加沉稳。她牢记着塞舌尔的话:“搞密码和破译密码的人,急躁是天敌,毛躁和疏忽会致命,而细心和缜密是干这行的人必须具备的素质。”可这个一直沉得住气的姑娘此时却有些犯愁起来,千里迢迢把她从前方调回来,延安首长的眼睛都看着她,希望她能解开难题,打开通途,以便上级对敌情采取对策,可现在她却一时找不到破开03号报务员密码的钥匙,深感有负延安上下的厚望。每当看到翁主任晚上满怀希望而来,又怀揣失望而归,她就恨自己无能,就自己跟自己来气。七天就这样在冷月进行的枯燥的数字演算中溜走。第八天晚上,翁主任兴冲冲地进了破译室,开口就说:“小冷,好消息,好消息呀!”
冷月从电报上移开目光,不解地问:“没有进展,哪有什么好消息?!”她的话缺精少彩,脸色有些呆滞。
翁主任有点神秘地说:“毛主席给咱们题词啦!”
冷月的脸上顿时放出了光彩:“毛主席给我们题词?”片刻,她便泄了气:“翁主任,你是编着法子给我提神吧?主席会给我们题词?不可能的……”
“你还不信?这种事儿我敢胡编?老师是那种人吗?”翁主任有些嗔怪地说。
“这么说是真的?”冷月情绪变得也快,笑着说:“主席是怎么题的?”
“昨天,部长向主席汇报了电讯破译工作的成绩与困难,特别强调了破译中的难度。主席听完他的话,略为思索,就铺开稿纸,在上面写下了十个遒劲的……不是,是龙飞凤舞的大字:‘打破难关,光明就在前面。’部长拿着题词回来就向中层以上干部作了传达,我还拿到一份复印件呢!”翁主任喜滋滋地说,小心翼翼地从皮包里拿出了题词复印件。
冷月双手捧着毛主席的亲笔题词,高兴得声音有些变调:“主席真为我们题了词,真没想到啊!”
“主席说,打破难关,光明就在前面,他对我们是多么信任,指示又是多么明确!”翁主任满脸的皱纹都在笑。
为了不打扰冷月继续破译,翁主任把题词复印件留在冷月处,让她看一天再收回,这一晚,冷月是翻来覆去地看毛主席题词,浮躁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世上有些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人们不是常说精神可以变物质吗?毛主席的题词好似让冷月豁然开朗,她突然发现03号报务员发来的电报每组的最后一个数码均为“0”,这一发现让她格外振奋,她把这若干个“尾数连在一起,从中似乎看到了中文密码,她蓦然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摔,竟自高叫:
“EUReKa!”(我找到了)
第二天一早,冷月把破译出来的03号报务员的电文,呈报在翁主任案头。
看见她欣喜的样子,翁主任问:“破开了?”
“破开了!”但笑容很快地在冷月脸上消逝,“这封电报很重要,敌情十分严重。”
见她神情陡地变得冷峻,翁主任也连忙收起了笑容,他埋下头,打开译出的电文,上面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绝密,向北03号呼叫延安!紧急呼叫延安!十万火急!军统局在湖南洞庭湖区,秘密组建特工人员培训学校,招收不明真相的爱国青年,以抗日为名,实授各种特务秘技,为长期对付共产党及各民主党派培养特务力量。‘向北’和组织失去联系之后,误入其中,身心困苦,倍感煎熬,极盼和上级取得联系,继续报告敌之内情,以早作防范之。”
翁主任一拳擂在桌上:“国民党亡我之心不死!”
“这份情报反映的情况十分重要,若这个向北所言属实,那我们就必须认真对待!”冷月说得严肃,目光中分明有股少见的杀气。
“我马上向部长汇报!听听他的指示。”翁主任起身欲走。
“我建议张秋生以我破开的密码编写电文,一天24小时不间断地在15.8MC向向北呼叫发报,通知他我们已收到电报并知晓了电文内容,请他稍安勿躁,静候延安指示。”
冷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回应向北的办法,这让翁主任着实佩服:“我从部长那儿回来后就通知张科长编报发出。”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敌工部长看了破开的电文,不禁皱紧了眉头,他突然停住步子问:“海潮,你认为这份电报的真实性如何?”
“我以为这个向北所发的电报可信,他三次发报,重复一个内容,而且发报紧张仓促,都证明了此人内心急迫,急于向延安反映这一重要情况。而且,这种绝密情报若不是知内情者,是绝然编不出来的。因此,我判断,向北是失去联系的自己人,他反映的情报还是可信的。”翁海潮边说边看部长的反应。
部长点点头:“不过为了慎重,敌工部还要从湖南得到有关这件事的旁证材料,一旦证实敌情属实,那么我们就将面临一个新的强劲对手!一定要认真对待,不可等闲视之。”
翁海潮说:“为了能和向北03号取得联系,我们决定24小时不间断地呼叫他,随时准备他出来回答。”
“很好!情况搞确定后,我再向中央报告。到时,我们再仔细研究应对措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容不得反共分子嚣张!”部长说得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