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怕和他们在此纠缠再生事端,便上前几步,把手中的一个蓝白相间的本子往尉官面前一甩:“我真佩服你这个小小的当差,看了我们给阎长官的公函,还不依不饶,今天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党国利益高于一切!”
没容他缓过神来,冷月上前就是几耳光,打得那尉官眼冒金星,他抖索索地从船板上打开那本子一看,原来是“牺盟会”工作证,他就是再笨,也是知道“牺盟会”的人是阎长官的亲信死党,持有这种证件的人让他这个小尉官在地球上消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他不敢再在船上逗留,慌
不择路地跑下了跳板,上了巡江快艇,马上命令开船,在汽艇和木船离开的时候,尉官和士兵们还向“夫人”和“管家”敬礼。
望着远去的快艇,冷月从内心深处呼出一口长气,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冷汗已经打湿了旗袍的后背。
常卫国咬着腮帮说:“今后可要提防这个王八蛋!他以后还会节外生枝的!”
冷月说:“你以后在黄河上常来常往,这次不从根本上把他征服,他以后还会刁难!以前常听人说阎老西难缠,没想到他手下的一个小尉官都有这般牛皮糖的磨劲,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常卫国哈哈大笑:“看来阎老西留给咱们冷太太的印象不好哇!回去向南京政府参他一本?!”
冷月开始没回过神来,片刻便猛然省悟,笑得伸不直腰,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常卫国忽然觉得冷月笑着流泪的神态,竟比西施还美,但要问他西施流泪是什么模样,他准答不上来,但他心里就是有这样突如其来的联想。
常卫国和冷月上岸以后,日夜兼程,十天之后,他俩终于安抵延安。在临近延安之前,冷月执意换下旗袍,穿上了陕北姑娘常穿的土布衣服,常卫国上下打量她,风趣地说:“冷月同志穿什么像什么,刚才还是贵夫人,现在立马就变成了土八路了。”
冷月也幽了一默???“不是常说女大十八变嘛!”
当翁海潮走出窑洞迎接冷月时,他真不敢相信眼前站的这个满身土气的女子就是他在北京大学教的学生。
常卫国抢着说:“首长,我可是把冷月同志毫发无损地交给了组织,我也好回去复命了。”
翁海潮忙接上他的话:“常卫国同志,八路军总部来电,让你在延安待命,暂不回山西。”
常卫国一听就急了:“什么任务?”
“暂时待命。”翁海潮这才有空和冷月握手,“小冷呐,自伦敦一别,一晃就是两年多,我真是挂记你呀!”
“教授……哦,不,应该叫主任,我也是经常想起恩师对我的教诲。
没想到,今天,我俩又见面了。”
翁海潮微微一笑:“我俩久别重逢,今后还要一起工作。我这心里是真高兴。”
“我也是。”冷月突然问,“我什么时候进入工作状态?”
“当然是愈快愈好,要不然为何急急地把你调回延安。”
“今天?”冷月有点调皮地问。
翁海潮点点头:“先把衣服换了,一个小时以后我在办公室等你。”
小警卫员把冷月领进了一孔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窑洞,把早已准备好的军装递给她。她换上军装,掏出包内的小镜一照,觉得小镜中的自己又焕发了军人的英姿,警卫员进来看着已穿上军装的冷月,忍不住说:“哟,你好漂亮哩!”
冷月虽然大不了他几岁,却把他的头一按,那口气就像是大姐训小弟:“小鬼,嘴不会说话,乱夸人。”
“我说的是实话,你就是漂亮嘛!不信,你到延安城内走走,看大伙夸不夸你?”小警卫员撅着嘴巴说。
冷月笑着跑出了窑洞,把不服气的警卫员撂在了室内。
一个小时后,冷月已坐在了翁海潮的办公室里,当她和早已在室内坐着的张秋生目光相碰时,两人不禁异口同声:“怎么会是你?”
翁海潮反倒有些糊涂了:“你们以前相识?”
张秋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冷月却抢着说:“我刚到延安,就是他把我领进文工队女生宿舍的。以后在杨家岭还经常见面哩!没想到两年不见,他倒成了监听专家了。”
张秋生这才恢复了常态:“你不也是,分手两年,竟成了破译高手。翁主任说从山西搬精兵强将来,没想到就是你。”
翁主任打趣地说:“革命形势发展很快,以后没想到的事情多了!闲话少叙,书归正传,张科长把监听03号报务员的情况先向小冷通报。”
冷月打断他的话:“主任,谈正事之前,我要转交一件东西给你。”她从身上掏出日军密码本,双手交给翁主任,“这是从战场缴获的日军密码本,总部首长让我带来转交给你们,看能不能对今后破译日军密码有帮助。”
一向少有激动的翁主任,此刻显得情绪高涨,他立即翻看密码本,连声说:“雪中送炭!雪中送炭呐!”
张秋生问:“主任,我现在可以向小冷同志通报情况了吧?”
翁主任点点头,依然是对日军密码本爱不释手,张秋生便把三次监听自称“向北03号”的报务员发报的情况向冷月讲了一遍,她听得十分认真,没打断他的话,还不时在小本上记下她认为的重点。
“你是说,此人三次都是同发一份电报?”冷月若有所思地问。
“不错。”张秋生答得肯定。
“他三次发报都是用的15.8MC频率?”冷月又问。
“对。”
“他发报的时间分别是早中晚?”冷月问得更细。
“是。”
冷月思忖地说:“看来此人发报的时间是有意选择的,频率也是精心挑选的,短波发报,适于远程呼叫及收听。在清晨和夜晚电波声音尤其清晰。对方是为了让我们能完整地抄收他的电报。”
翁海潮说:“我同意小冷的分析。”
冷月又问:“对方的指法有什么特点?”
张秋生流利地回答:“指法流畅,中规中矩,像是受过训练的,不像业余报手。但发报间隙过于急促,显得有些紧张。”
“按键的轻重度怎样?”
“指法偏重,感觉报手是一个男性。”
“我可以看看他三次发的同一报文吗?”
张秋生把早已准备好的电文递给冷月,她看着那些毫无生气的阿拉伯数字,偏着头问:“翁主任,你们已经试过哪些破译方法?”
“能试过的方法几乎都试过了。”
“老师,能否说详细些。”冷月的目光仍盯在电报上。
“首先是套用已知密码,把近年来手头上掌握的敌、我、友的新旧密码统统试过了,连红军时破译的国民党密码都试过了,还是没能打开这把锁,这才请示上级紧急把你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