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情报技术考察团访问南京受到蒋介石接见后,和参谋总长陈诚商谈了具体的合作意向,最后又与戴笠及阎奔商议了落实意向的细节。魏纳明受邀参加了这次会议,因为他要陪同部分美军情报考察团的美军军官视察长沙军统特校,并在那里开特训班,所以,戴笠破例让他参会。
戴笠与美军情报技术考察团就在长沙办情报特训班的所有细节取得一致意见后,魏纳明就陪同美军情报技术考察团的麦克中校和约翰上尉来到了长沙特校。行前,他特地打电话通知了郎玉昆和罗遥,让他俩做好迎接准备,因为麦克中校和约翰上尉到长沙特校后的一个星期内,特训班就必须开办,麦克中校办事向来严谨,容不得下属拖拉散漫,所以,他提前向他俩打招呼,叫他俩务必不能掉以轻心。
提起这个麦克中校,他还真和中国沾亲带故,他的父亲在美国娶了一个美籍华裔的女子为妻,不久便生下了麦克。经商的父亲在麦克五岁时就向他贯输经商之道,可渐渐长大的麦克却对经商不感兴趣,从中学时期起,他就对军人产生了崇拜,对军营生活十分向往,高中一毕业,他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投笔从戎,参加了美军海岸警备队。在部队的三年中,他表现出了过人的情报天赋,他看过的情报资料和数据,竟能过目不忘,海岸警备队的长官决定把他送到陆军情报部深造,在那里他又干了三年,深得情报处处长端安赏识,军阶不断上升,等他参加美军情报技术考察团访问中国时,已是中校军衔,而此刻他才年仅32岁,这个年龄能任中校的军人,当时在美军中并不多见。出发来中国之前,陆军部长接见了访问团的全体成员,明确指出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全力促成美中对日作战中的情报合作与交流,代表团成员中的部分人要担负培养中国特工的任务。部长还指出,中国是抗日战争中的一个重要战场,培养中国特工是抗日战争中的重要一环,代表团中的培训人员,应该像培养美军特工一样的负责精神来培养中国特工,让他们担负起抗战中搜集日军情报的重要任务,为同盟国在中国战场对日军事行动服务,部长的通篇讲话没有提及防共反共,更没有谈到培养蒋之特工来对付中国共产党。可麦克和约翰到了南京后,无论是在蒋介石接见他们时,还是在和陈诚、戴笠的谈话中,他们均把中国共产党的威胁与日寇的侵略并提,这让麦克十分费解,他搞不明白蒋委员长及其下属为何这么看重合作者共产党的危险,为什么惧共产党如惧日寇。他在私下交谈时,向魏纳明表达了自己心中的疑问,魏纳明只是笑道,他是军统特工,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搞政治是领袖们的事,但军人必须服从领袖,唯他之命是从。麦克则反唇相讥,他是美国军人,也应是以美国的军令为重,他受命来组建中美对日作战情报技术合作机构,这个机构的目标只能是对准日本人,而不是中国的共产党人。魏纳明马上把麦克的话向戴笠做了汇报,戴笠指示他,先别和美国人扯反共的事,让他们帮着把中美情报技术合作机构办起来,把军统特工培养出来,至于今后把他们派上什么用场,就由不得这些高鼻子洋鬼子了。所以,以后麦克再向他谈只能抗日不能反共之类的话时,他都顾左右而言他,不与其深谈。麦克见他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也怕他有难言之处,也就知趣地转了话锋。
随麦克同来长沙特校的约翰上尉,也是个和中国有缘分的人,他的父亲在中国传教到1930年才离开回国,那时约翰在中国已经生活了17年,他到过上海、汉口、九江,最后定居于北京,所以他对中国的风土人情都十分熟悉。参军后他一直盼望有机会重返中国,这次他是如愿以尝,故而心情是格外愉快。他和麦克率直、坚毅的性格有所不同,更多的表现出随和亲善,对人对事也不严厉、不苛求,属于比较好说话好沟通一类的人。由于他的人缘较好,所以他虽只是个上尉军官,也普遍受到了美军情报技术团其他军官的尊重,连麦克中校也不时对他赞扬。美军情报技术考察团考虑到麦克的严厉和约翰的温和能互补,所以才让他俩到长沙组建特训班。
接到魏纳明的电话后,郎玉昆立即召开教职员工全体会议,宣布了美军情报技术考察团的麦克中校和约翰上尉即将来长沙特校开办特训班的消息。会上,着重研究了参加特训班的人选问题,郎玉昆首先对入选人员定了基调,他说:“这批参加特训班的人员今后都将是党国特工精英,他们必须是学员中的可塑之才,拔尖者,另外,这批人中还有党国特工今后的高层管理者,他们必须是我们的亲信和党国事业忠诚的捍卫者:我这人向来举贤不避亲,在座各位的亲朋中若是出色学员,都可举荐,不要怕人说裙带风!”
郎玉昆的话让罗遥满心欢喜,由于私利让他俩在推荐亲戚参加特训练班上达成了默契。于是,他立即接住话头:“我完全同意郎校长的意见,只要是真才实学,学员中无论是一般的人还是校方管理人员的亲朋,均可推荐。郎校长说得好,不要怕人说我们刮裙带风!”
向美莹没有发言。开会之前,郎玉昆把想让何示求参加特训班的安排通知了她,还把准备让罗波一同参加特训班的想法也一并告知。对于郎玉昆的这个举动,向美莹有些反感,因为他推荐的这两个人实在在学员中算不上优秀,不但是学业平平,人品也不是上乘,依她的为人处世准则,也决然不会同意郎玉昆的安排的,她之所以在会上保持了沉默,是她不愿让郎玉昆因为她的公开反对而在教职员中难堪。另外,她也体谅他的良苦用心,此时他若不使用校长的权利,把何示求塞进特训班,那今后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何示求要成为一名出色??工就无望了。会前,郎玉昆叫向美莹不要站出来唱反腔,现在,她果然保持了沉默,这让他很满意,一个一向就敢说敢为的教官现在一言不发,这无形中就给其他的教职员中传达了如下信息:连向教官都不公开反对学校管理层的亲属参加特训班,那么,其他的人最好别多嘴多舌。
果然,秦时伦和韩信哲也都同意郎校长的意见,罗遥更是极力推崇此事。在讨论校方事先商定的十二个人参加特训班名单时,很快便获得了教职员工的通过,名单中不仅有温芃和桂云标,也有何示求及罗波,另外的八个人都是学员中冒出来的优秀者,由于徐飞跃和赵雪娟在无线电发报上的水平一般,所以,没能入选。
罗遥草拟了特校推荐十二名学员参加特训班的决定,及这十二名学员的档案材料,还腾出了教官住的小楼,派人打扫干净,就等待麦克中校和约翰上尉的到来。他故意违背了魏纳明离校前的指示,没有把内定名单上报给军统总部,他和郎玉昆都觉得经麦克和约翰同意后再把这份名单上报,从而造成既成事实,因为他俩知道,经美军顾问同意了的名单军统总部是不会轻易否定的。
魏纳明回南京后,一直不见特校将内定的特训班名单报上来,再等下去,又怕引起麦克和约翰的不快,只好通知特校定好特训班开学日期,以便通报上峰。
接到魏纳明的电话通知,郎玉昆连夜召集内定的十二名学员开会,早知内情的何示求和罗波进了会议室都是喜气洋洋,温芃和桂云标虽不知今天会议的内容,但一见有他俩与会,就猜测即将开始的这个学员会议不一般。
罗遥见人员到齐后说:“各位,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美军情报技术考察团与我国国防部联合举办中美技术合作所,全力培养我国的谍报中坚,并在长沙特校开办合作所的特训班,各位就是第一批参加特训班的学员,你们任务光荣,担子很重,各界的期望很高。你们是经过校方精心挑选出来的学员中的佼佼者,我们相信你们不会辜负校方和上峰的信任与培养,我们同样相信,经过几年培训后,你们十二位都将是党国的谍报栋梁!”
听了罗遥刚才的话,温芃和桂云标交换了一下眼色,教务长的开场白出乎他俩的所料,从突然接到通知到进入会议室,他俩都一直猜测会议的内容,设想了各种可能,可就是没有料到是美军情报技术考察团来特校办特训班,他俩还是其中的人选,对于军统与美军情报合作这一重要动向,温芃觉得必须要马上报告延安,以便上级早些制定对策。她现在才真正明白上次魏纳明来特校的另一个重要目的,除了当面多方位的考察她以外,就是前来特校实地视察,为美军情报顾问在长沙开特训班做准备。很明显参加特训班的人是经过校方严格挑选的学业优胜者,何示求和罗波能列入其中也好理解,校长和教务长的亲戚岂能错过这个能带来荣升的机会,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特训班的重要性。她这时又想起了首长叫她打入敌人更高层的指示,看来这个即将开班的特训班是接近敌人高层的一条捷径。现在,她的两只脚已经踏进敌人之中了,能否站稳脚跟并取得美军教官和魏纳明的信任,是能否打入军统高层的关键。经过这样一番过细的分析,她的思路变得更加条理,今后的行动方向也更加明确。
几天之后,麦克中校和约翰上尉由魏纳明陪同到了特校,按照魏纳明事先的要求,郎玉昆没有组织全校师生的欢迎会,只是举行了由几个教官组长参加的小型宴会招待麦克和约翰及其随员。席间,魏纳明小声问郎玉昆为什么迟迟不上报内定的特训班学员名单,郎玉昆辩解说,在美军顾问没过目之前就呈报总部,似有对美军顾问不恭之嫌,魏纳明一听也觉似乎有理,就没再追问下去。
这顿酒会让麦克和约翰吃得非常满意,学校厨师做的几道湖南菜大受他俩的称赞,酒桌上的白兰地和威士忌更是让他俩喝得开心,郎玉昆和罗遥不时讲出的热情话语,让他俩真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吃完饭后,郎玉昆把他俩及随员领进教官楼休息。他俩见这里的设备虽不算高档,但该有的东西都有了,特别是教官楼的小锅炉房,不但让他俩每天都能喝上开水,还能让他俩操劳一天后有热水洗澡,魏纳明知道郎玉昆和罗遥为了迎接美军顾问是尽心尽力了。当然,他也没让郎玉昆失望,经他再三要求,军统总部批给长沙特校的一笔经费已经划拨,不日即可到特校的帐上。
麦克是很讲究工作效率的人,他洗完澡之后就打电话给罗遥要特训班内定学员的名单,半个小时以后,罗遥将名单亲自交到麦克手里,他随手翻看学员档案中的评语,不时地点着头,看来校方挑选的学员让他还比较满意,他的目光在温芃的照片上停留了许久,将校方档案上对她写的评语看了又看,开始他是满脸喜悦,到后来他眼露疑惑,脸色竟阴沉了下来。
“这个温芃的校方评语是否言过其实?和其他十一名学员的评语相比,校方为什么这样推崇她!”麦克根本不用翻译,中文讲的十分流畅。
罗遥忙陪笑脸说:“她本来就是最拔尖的一个,校方的评语并没有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