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郎玉昆这个军统骨干,向美莹开始对他并无好感,只是为了接近他便于搞到核心情报才奉命委身于他,谁知和他接触久了以后,他渊博的学识,平易近人的待人风度,以及对她的感情专一,都让她日益对他生情。但即使是她心里再爱他,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打探军统高层情报。当他受命离开她以后,她曾多次想偷偷进入他的办公室,从他的保险柜里保存的密件中,探寻他此次去南京的原因,她之所以迟迟没有采取行动,主要是基于两点考虑:第一,郎玉昆的办公室属于军统内部的绝密警卫范围,尽管她有办法打开他办公室的门和开启保险柜的锁,但要想不惊动校方的警卫人员却绝不是一件易事。第二,她也担心机密文件已由郎玉昆随身携带而去,她费劲心力打开的保险柜里空无一物,她会无获而归。
就在向美莹犹豫不决,下不了窃密决心的时候,有一天夜里,郎玉昆突然从南京军统总部给她打来电话,说他不久便会完成任务返回学校任职,叫她再耐心地等几天。向美莹接到郎玉昆的电话,再也坐不住了,她决定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动手。她选择了星期日的夜里,校方警卫戒备最松弛的时候,她化妆成蒙面人,极轻巧地靠近了郎玉昆的办公室,她意外地发现今夜校方警卫竟在郎玉昆办公室外没有派人值班,她觉得这真是老天在助她一臂之力。她并不费劲地用自配的钥匙打开了房门,直奔到保密柜前,十分熟练地扭动保险柜上的锁,没一会儿,保险柜的门便开了,她迅速在柜内翻找自己所需的材料,但让她扫兴的是,柜内除了学校里的一些资料之外,并无他物,她仍不死心,继续在柜内最底层处翻找。突然,她翻出了一本谈话备忘录,她借着手电光一看,里面竟是军统奉蒋介石的命令让郎玉昆去南京编写国民党最高层新密码的谈话记录。捧着这份绝密文件,她如获至宝,忙拿出微型照相机全部拍照,然后把备忘录放回原处,锁好保险柜。正要出门,忽然听到走廊里好像有脚步的响声,她立即贴门侧耳静听,外面却不见一点动静,她有点怀疑刚才自己听到的脚步声是因为心情太紧张而引起的幻觉。于是,她平静了一下心态,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郎玉昆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寝室,她便把来校后的所见所闻以及备忘录中的谈话要点全部写于电文,然后,她拿出小型发报机,按原来和中统联系好的波长,向中统的C发出了密报。为防意外,向美莹还拿了一块军毯,盖在脉冲发报机上,压住发报时发出的轻微电码声。
向美莹在室内一按动电键,学校监听室内的A和B便监听到向美莹发出的电波声,由于他俩对向美莹的发报手法十分熟悉,没听多久,便能断定是向教官在发电报,这让他俩不禁十分吃惊。他俩看看手表,现在已过教学时间,向教官不可能是在教学员发报,再说她使用的发报频率也不是教学发报的波长,他俩就更为纳闷,向教官是在对谁发报呢?是和郎校长还是其他什么人联络?这件事要不要报告罗校长?他俩一时没了主意,最后,还是由A拍板此事在郎校长未回来前谁也不能告诉,他的理由简单但又充分:向教官是郎校长的情人,二人均为军统高级特工,不可能是中共间谍或是其他什么居心不良的人,因此,向美莹发报不会给党国利益带来危害,说不定,接电之人还是郎校长,他俩久未晤面,在电台上调情说爱也不是不可能。再说,向教官和罗校长向来不和,他要知道向教官私下向外发电报,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样的文章来,若真是这种结果,那他俩就是对不住郎校长的信任和重用,对不住向教官入校来对他俩各方面关照。B也觉得A说得有理,向美莹不是外人,她私自发报一定有私自发报的道理,这种不便张扬的事还是由他俩按下为好。两人统一了看法后,便调整了波长,监听其他波段去了。直到向美莹向中统发完全部电报,他俩也没有再监听。
郎玉昆自被调到南京后,阎奔就叫他和密码高手魏纳明住进了一个极其保密的院子,吃住都在里面,另外还给他俩配备了一个工作班子,随时听从他俩调谴。经过他俩近三个月的日夜苦战,蒋介石所需要的一套高级密码已接近研制完成。就在阎奔准备通过戴笠向蒋介石请功时,一件突发的事情让他怒不可遏,军统局无线电监听侦破组,在侦控中统的波长时,发现不明电台向中统总台拍发加密长报,时间之长超出一般的通讯常规,中统的密码军统本来早已掌握,阎奔接到加密电报后便命令破译处立即破译。破译出来的内容,让阎奔大吃一惊,这份电报不仅向中统报告了长沙特校的教学方针、计划、规模、人员组成,编制序列,针对的目标,更让阎奔惊诧无比的是,这份电报还获取了长沙特校即将和美军特工合作办校的计划以及军统为蒋委员长所编制高级密码的绝密情报。
看了这份情报,阎奔是愤怒交加,如果说特校的教学安排,大纲,方针知道的人较多,泄密的渠道也多,还不足为怪的话,那么,军统为蒋委员长编制新密码的情况只有军统高层几个少数特工知情,这样的绝密情报怎么可能会泄露给中统呢?阎奔凭着以往的特工经验断定,军统高层出了内奸,而这个内奸必是中统打进军统的钉子,此人不除,后患无穷,今后中统若插手特校和密码编制之事,那军统想大权独揽就很难实现。有中统处处作祟,必会动摇蒋委员长把大权交于军统一家的决心,为了不影响戴笠对自己的看法,阎奔决定此事暂不报告,他要在私下查出这只黑手,以消除中统干涉的后患,到那时真相大白,再报戴笠不迟。主意打定,他立即命令正在编制密码进入收尾阶段的郎玉昆和魏纳明赶到他的办公室,他二人刚在沙发上坐下,便发现局长脸上阴云翻滚。
密码破译室主任魏纳明是阎奔的亲信,并不惧他发火,便问:“局座,和谁生气,脸色这么难看?”
阎奔拍着桌子说:“和谁?和中统CC!”
郎玉昆一怔:“和中统CC?”
阎奔还在吼:“不和他们,我生不了这么大的气!”
魏纳明问:“他们什么事冒犯了局座?”
“咱们内部有人把特校的情报和你们编制密码的消息报告了中统CC!”
“我们有人敢这么干?”郎玉昆大吃一惊。
“局座怎么就能肯定是我们内部人干的?”魏纳明又问。
“我请问二位,知道我们为委座编制密码的人在军统有几个?说宽点不到十个人,不是知情人泄密,中统怎能获得这样的绝密情报!”
“您觉得是我们内部有人出卖情报,还是无意泄密给中统?”魏纳明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会不会是内外勾结?”郎玉昆大胆地问。
“不排斥你们说的这几种可能,”阎奔气呼呼地说,“日本人打进来后,中统二C在委座面前吃不开了,就想抢军统的地盘,想在我们的码头上伸手,现在,他们已经是把手伸到我们裤裆里来了!”
“这个向CC通报消息的人是谁呢?”郎玉昆思忖地自言自语。
魏纳明自嘲地笑笑:“看来,我们都在怀疑之列呀!”
阎奔把手一摆:“别扯蛋!没说怀疑你俩,这几个月你俩处于封闭状态,就是想给中统CC通消息,也没机会!”
魏纳明打趣地说:“局座是清官。”
郎玉昆有力地说:“这个事应该追查!”
“当然应该查,而且还要一查到底,我们如果不马上堵住这个口子,军统的长堤搞不好会决口。不过,咱们要内紧外松,千万别打草惊蛇。”
魏纳明叹道:“共产党的手没伸进来,咱们自家人却干起来了,真是从何说起啊!”
“这是咱们的老传统,有什么大惊小怪!”阎奔板着脸说,余气依然未消,“其实,中统搞去特校的一些情报,我倒并不十分在意,毕竟中统、军统在对付共产党方面目标一致,一家人嘛,共同对付共产党,只要这方面的情报不落于共产党手里,我对中统的小动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竟搞到了我们编制密码方面的情报,这我就不能不管了!”
魏纳明忧心忡忡地说:“委座待我们编制完新密码后,就要重新整合密电机构,搞不好这些新机构里,中统里的人要进来,特别是军委密电研究室这块肥肉,他们会放过?他们假若真的掺和进来了,咱们干得就会感到碍手碍脚,麻烦得很哩!”
阎奔立即接上话头:“还是密码专家看问题透彻,我们如果不在密电研究室占优势,我说的是人员比例,领导配额等方面不占优,那中统的人进来就会在我们头上拉屎。CC毕竟是党国元老,和委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抗战后他们搞得太不成体统了,委座也不会对他们失去信心,但话又说回来,咱们的戴老板的资历比CC浅得多,这是不争的事实,委座是看中了他的忠心和能力才重用他的,但如果我们对中统掉以轻心,让他们缓过劲杀过来,还不知委座会不会变态度呢?”
郎玉昆忙说:“所以咱们现在要把新密码的工作早点完成,然后集中精力抓住密电研究室做文章。”
阎奔问:“老郎,估计还要多长时间完成新密码?”
“最多还要一个月!”郎玉昆说得十分肯定。
“魏主任,你说呢?”
“差不多,老郎再抓紧点,一个月还用不了。”
“这次是最先进、最难破解的密码?”阎奔有些不放心地问。
“局座,专业技术说多了,你也不明白,但我敢保证,我和老郎研制出来的这套新密码,目前在国内是机密程度最高,保密性能最好,破解难度最大,绝对是国内一流水平!”
“好!我为你俩在委座面前请功!”阎奔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请不请功,我俩都不计较,我俩担心可千万别让中统掺沙子,塞砣子,把他们的人搞进密电研究室,那真惨了,咱们的心血让他们坐享其成,我心不甘。”
“委座心里似明镜,他不会让出力的人受委屈,而让投机取巧的人得荣耀,各位务必坚信这一点。”
“内奸的事您准备派谁去查?”郎玉昆问。
“这个嘛……容我再想人选,总之,你俩抽不开身,一般人我又信不过……我再想想。”阎奔好似主意未定,其实心里早已想好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