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生安排监听科的同志24小时守听15.8MC频率,希望能收听到“向北03号”报务员的呼叫和新的电报,但时间悄悄溜过去了10天,不见他再次呼叫,这让监听科的工作人员都有些焦急。翁海潮听了张秋生的汇报后,仍然让监听科24小时监听,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在破译了“向北”电报以后,翁海潮没有让冷月参加监听科的值班,而是叫她一边待命,一边参加破译处破译日军密码的工作,当她得知“03号”报务员自那三次发报后就再也没有出呼的情况后,便向翁主任谈了自己对此事的判断:“03号报务员早中晚连发三遍同样报文后就销声匿迹,这就证明此人的处境险恶,周围的环境不允许他再次发报,也有可能他身在特务学校中受到监视,行动不便,没有再次上机发报的机会。”
她的话引起翁海潮举一反三的思考:“你以为电台就在‘03号’报务员手上吗?如果是,总可以抽时间再次通联,可为什么他却不动了呢?”
“您是说‘03号’本身没有电台,他以前的三次发报是借用的电台?”主任的话打开了冷月的思路。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甚至怀疑是他在知道了特务学校的秘密后,借用学校给学员练习收发电报的电台趁机发出了告急电报,而事后,他受到???校监控,或是学校严控了学员电台,而使他失去了再次和我们联系的机会。如果情况如我的判断,那‘向北’的处境目前会相当困难。”翁主任有条有理地继续谈出自己的分析。
冷月没有表态,但内心里却赞同老师的看法,她在想,在和“03号”报务员联系中断的情况下,延安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进一步证实“向北”情报的真实性和准确性。
其实冷月思考的这个问题,翁海潮早已想过,他有几次都想找敌工部门询问下一步的对策,但每次都看到首长工作实在太忙,应付方方面面的敌情太多,他不想因“向北”的事打乱部长的工作安排。另外,他也想到,可能是还没到火候,部长才没有作下一步的工作指示,他自从由部长亲自领导以来,没有深思熟虑的决定部长是不会轻易出口的。而一旦部长定下来的事,他必然督促下面尽快实施。
俗话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在翁海潮和冷月盼望部长新的指示的时候,部长却亲自找上门来了,而且翁海潮知道,如果不是事关重要,部长是不会深夜登电讯室主任的门的。
部长见他俩面色愕然,不觉笑道:“看来二位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翁海潮哑然失笑:“就盼您来哩!刚才我和冷月还在谈部长什么时候发新的指示哩!”
冷月对部长已不陌生,说话不紧张,口气也随和许多:“您半夜来得越多越好哩,那我们的工作任务才会更加饱满。”
部长喜爱地点着她额头:“小嘴真甜!尽哄我开心!”
“本来嘛!您没急事,不会深夜登门的。”冷月调皮的腔调让部长眉头舒展,说话的口气也更显亲和:“算你猜对了!在谈正事前,我要让你俩看一件东西。”
部长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塑料布包的芦苇杆递给翁海潮,有点神秘地说:“你们猜猜,这是干什么用的?”
翁海潮把芦苇杆拿着手里反复看,没看出名堂,他又让冷月看,冷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部长从冷月手上拿回芦苇杆,打开塞在芦苇杆上方的布条,从杆中抽出一张写满阿拉伯数字的纸,再一次交给冷月:
“再看看,仔细看看。”
冷月的记忆力在电讯室内是出了名的,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她只瞅了几眼,便惊叫出声:“这不是向北‘03号’报务员发给我们的电报全文么?怎么会在这个芦苇杆里?”
部长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向他俩讲清楚:“这是我驻湘办事处派专人送到延安来的,我看了这封电报觉得似曾相识,便找来‘03号’报务员发来的电报一看,竟是同一份电报,用冷月破开的密码破译,两份电报的内容完全一致!这就证明‘03号’报务员为了让延安得到这份情报,想了多种办法,以便延安能尽快得知敌情的严重性,采取对策。”
冷月又急起来了:“我驻湘办事处是怎样得到这个芦苇杆的?”
“一个老渔民在湖上打鱼,收网时发现了这个芦苇杆,他发觉这个芦苇杆被布包得结实,觉得有些奇怪,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一张纸条,幸好这个渔民还有点文化,认得上面的一行字:请拾到芦苇杆的人把此物交八路军驻湘办事处,拜托,深谢。”
“打渔人看来对八路军很有好感,他第二天没打鱼,连夜赶到长沙,将芦苇杆交给了我驻湘办事处的有关领导,他们觉得此事蹊跷,不敢草率处理,正好有人要回延安,就托他带回来。”
翁海潮说:“看来向北‘03号’现在心里肯定是急如火燎!”
部长说:“这个芦苇杆肯定是‘向北’偷偷地溜到湖里投放的,他想通过水路让延安得到敌情,真是费尽了心思。”
“这么说,他已经不能用电台发报了,但又怕我们没收到他的电报,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办法,看来他是自己人无疑。”冷月双眉紧皱,有板有眼地说。
“我同意小冷的分析。”部长接过话头,“我们还从八路军驻湘办事处了解了这个军统办的学校打的牌子是‘长沙警官学校’,他们不敢打军统的牌子,打军统的牌子就暴露了特务性质。但是国民党的警察在社会上名声也不好,虽然是大贴广告,但去报名的人员并不多,原计划招收三百名学员入学,而实际上刚满一百人,我驻湘办事处的材料更加印证了‘向北’情报的真实性和严重性。我立即向上级汇报了这个情况,上级首长指示:采取对策,摸清情况,打入内部,揭露真相,坚决粉碎敌人新的反共阴谋。根据上级领导的指示精神,敌工部党委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作出了相应决定。”说到此,部长有意停了一下,内涵很深的眸波扫向冷月,敏感的她马上意识到上级的决定与她有关。
“第一,得派精干人员打入军统特务学校,和原已在其内的‘向北’取得联系,全方位地摸清该校的反共阴谋,以便我们领导择机揭露反击之。潜入军统内部是件大事,必须办得慎之又慎,不能有丝毫的疏漏;第二,成立长沙交通站,其主要任务是接应并转送打入军统学校内部人员送出的情报,并转送上级对他的指令。第三,电讯室必须为派出潜入的人员准备一份天衣无缝的材料,以便打入人员能顺利进入该校并能长期潜伏。”
年轻气盛而又聪慧过人的冷月马上笑道:“我知道部长为何深夜造访了。”
“为何?”部长的眼神中分明流露出对冷月的钟爱。
“因为我就是潜入敌人内部的最佳人选!”
“你为什么能这样肯定?”部长笑意更浓。
冷月答得非常干脆:“原因有三:我参军不久便被派去英国,回国后又去了山西,知道我的人不多,身份便于隐蔽,更何况我是北京大学的高材生,去报告警官学校,必受校方重视。这第二,我懂无线电通讯技术和密码破译,潜入敌人内部有诸多方便条件,可以获取更多情报,人们不是常说隔行如隔山,懂行就会事半功倍么。第三,我的家庭和显贵门庭还沾亲带故,以这种身份去该校,他们不敢小视,也可给我提供很多可乘之机。理由说完,部长同意否?”
部长情不自禁鼓掌:“你的分析和敌工部会议上的分析完全相同,看来,我们没选错人啰!”
翁海潮很为学生高兴:“冷月,我真为你骄傲!”
部长马上严肃起来:“可别高兴骄傲早了!孤身打入敌人营垒,一定会困难重重,险关道道,意想不到的情况都会随时发生,冷月对于这些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我们相信你的忠诚、你的智慧以及你丰富的知识,也相信你有很强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以及化险为夷的本领。所以,我们才让你担此重任,我们也坚信你能圆满完成这次任务,上级首长说,你胜利归来时,他亲自为你摆庆功酒!”
冷月的表情十分严峻:“任重而道远,表态的空话我就不说了,我只
想听首长还有什么叮咛。”
“我欣赏你这种态度,少说空话,多干实事,你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记熟电讯室为你编织的个人材料,要在脑子里背得滚瓜烂熟,不管处于何时何地不能露出破绽;交通组的负责人是你的老熟人常卫国同志,你去长沙后,他会全力配合你,你有什么困难也可随时转告他。”
“我可以带电台去吗?”冷月突然问。
“不行!我们猜想军统学校一定有监听设备,你发报时万一不慎,就会暴露身份。你获取的情报要巧妙地送到交通站,由常卫国转交上级。”
“情况紧急时,我可以使用借用电台吗?”
这个问题可能出乎部长预料,他略为思考后说:“必须审时度势,以保密为第一原则,在此前提下,我允许你随机应变。”
冷月对翁海潮又显淘气样:“老师,你们可一定要把我的材料编得滴水不漏啊!”
“老师的这个能力你应该心中有数。”翁海潮答得毫不含糊。
“你这次离开延安,除翁海潮主任外,电讯系统不能有人知道你的真正去向,我们对外就说你家中有事临时请假回家探亲,这也是为了你今后潜入敌人内部之后的安全着想。”
冷月明显有点发愣,迟疑了一会才说:“连张秋生科长也不能告诉吗?”
“不能!”部长亲切地拍拍冷月的头,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又不能不狠心地拒绝你,我想你会理解组织上的用心。”
翁海潮也说:“张秋生是个好同志,他值得你惦念,我想他也一定会记住你,何况还有老师替你管着他,他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冷月的脸倏地涨得通红,羞涩得连话都说不清:“主任,看你说的,我不过就是……觉得……好像应该和他告别……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