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赵括和赵媛领到了一扇门前,门被推开后出现了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在阶梯的深处有光亮一闪一闪的,隐隐传出油脂的味道,赵括让少年先下去,走下去没几步,里面传出了喝问声。
“谁啊?老五吗!酒怎么还没送来呀!”这人话没说完,又有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发着牢骚,无非是让魏老五赶快端酒送肉,他们等的已经不耐烦了。
赵括将软剑放到少年的肩膀上,示意少年别说话,他答道:“酒来了……酒来了……这就来……。”心说这次可真是给你们送酒来了,新酿的血花醉,保证长眠不起。
越往下走光线越亮,赵括打量着这座地牢,大概有十几个牢房,只有最里面的那个牢房关着三个人,四个看护牢房模样的人在牢房门前坐着,兵器散发在一旁,其中一人看到手持利刃的赵括走了进来,愣道:“你是谁?魏老五呢?”
“魏老五去见他祖宗去了,我就是送你们上路的人。”赵括说着也不客气,锟铻软剑就像是眼镜王蛇的毒牙,迅疾如闪电咬住了四个人的咽喉,当赵括收剑的时候,鲜血才从四个人的咽喉喷洒出来,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
牢房中的三个人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呆愣了一会才相信这是真的,其中一人对赵括恳求道:“壮士,快来救我,我是楚国太子熊完……。”话刚出口,旁边一人就拽了拽熊完的衣裳,可惜这话熊完已经说了出来。
赵括难以置信的看着牢房内的三个人,如果说话的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倒是有趣至极,楚国的太子熊完怎么会出现在中牟魏老五的地牢里呢?这简直匪夷所思啊!
“你怎么能证明你是楚国太子?”赵括将软剑收起来,道:“如果你能证明,救你们倒也可以。”太子就是未来的国君,如果牢里的人真是楚国太子,那么有这个情分大为有利,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熊完听了这话非常着急,因为他也无法证明自己就是楚国的太子,所有的印玺和证明都跑丢了,换了是谁也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话,不禁有些抓耳挠腮,急的都快哭了。
熊完旁边的那个人见赵括把剑收了起来,悬着的心略微放松,道:“壮士且不必管我们是不是楚国人,难道看到我们被困死牢而见死不救吗?我相信壮士不但有一身好武艺,心地也十分善良,就当是救救我们这些可怜人吧!方才楚国太子云云,不必当真。”
赵括心中暗笑,说这些话岂不是欲盖弥彰,不过说话之人倒是有些辩才,他走到牢房外面,双手探进胳膊粗的木栅栏内,轻喝一声双臂一使劲,数根木桩被他划拉的支离破碎,牢房内的三个人哪里见过如此神勇之人,全都傻在那里,都忘记走出牢笼了。
“你们要留在这里过年吗?”赵括见三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转身对赵媛道:“我们快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一旦被人察觉,想要走出中牟城就不那么容易了。”
赵括此言惊醒那三个人,跟随着赵括等人快速跑出这个囚禁了他们数日的牢房,走到外面看到满地的死尸和腥味刺鼻的鲜血,又把他们吓了一跳,熊完看了看惨景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黄歇当为我招揽此人,有此人相助,我们逃回楚国易如反掌啊!”
黄歇点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不过看此人言行,不像是草莽之辈,只怕未必肯接受殿下的招揽。”黄歇记得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精光闪闪的眼神,简直能看透人的内心,让他觉得刚才打的马虎眼丝毫没有用处,心中不禁担心,可别出了狼窝又进虎穴呀!
“他怎么办?”赵媛看了看身边的那个少年,她此时杀机已弱,倒是兴不起杀人灭口的念头了,所以把这个问题踢给了赵括。
赵括见那个少年听了赵媛的话,吓的瑟瑟发抖,笑道:“带他一起走吧!”少年闻听此言如蒙大赦,磕头不已。
熊完等人对魏地的地理生疏的很,也可以说举目无亲,只好紧紧跟着赵括,在他们看来,救了他们的赵括等人更值得信赖,对他们的威胁也最小,而且熊完又生出招揽之心,所以想要多了解一下赵括。
“你怎么看?”赵括低声问赵媛,道:“如果这里真有墨者世家的联络点就好了,可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媛回头看了看熊完三人,道:“我觉得那个自称楚国太子的人应该是太子熊完,魏老五口中的符毒就是墨者世家在楚国的负责人,而符毒和楚国的阳文君关系密切,阳文君只有除掉熊完才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楚国王位……。”
赵括哦了一声道:“看来在哪里都不平静,秦王赢稷正忙着跟穰侯争权,魏国的信陵君和龙阳君还有一斗,齐国的田单正和齐国贵族激烈交锋,我们赵国也是一样,韩国和燕国可以忽略不计,就看谁能先更好的解决这些问题了。”
一想到范雎可能去了秦国,赵括的心里就有点堵得慌,秦王得范雎相助,也许是最先成功的一个吧!一旦秦国强大起来,那该如何是好?历史的轨迹还可以被改写吗?
赵括胡思乱想了一会,似乎听到有人叫唤自己,精神一集中才发现已经到了临时驻扎的地方,马上吩咐道:“派人去找先生回来,采购的东西有多少算多少,我们马上出城。”
时间不长,毛遂骑着马赶回来,问道:“二公子怎么这么急着走?粮草等物还没有置备齐,出了中牟想要采买这些东西难度不小啊……!”
赵括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道:“如果那个人真是楚国的太子,我们不抓紧时间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毛遂深以为然,他记得楚国的太子熊完应该是在秦国做人质,绝不可能轻易的离开秦国,看来是熊完应该是逃跑出来的,而落入符毒的手里,又扯上了楚国的内斗,局面还真是错综复杂,毛遂想到这,道:“这样吧!我们出城后留下一些人继续采买必需物品,只要不被困在城中,魏军也奈何不得我们,对了,如果那个人真是楚太子熊完,身边一定跟着黄歇,我跟黄歇有过一面之交,我去看看。”
“咦?那个人好像是毛遂,又不太像。”黄歇看到毛遂,觉得面熟的很,很像他见过的一个人,可此时的毛遂衣衫光鲜,脸色极好,跟他记忆中的那个衣衫褴褛的人相差很多。
毛遂也没一眼认出黄歇来,因为黄歇等人在地牢里被囚禁了数日,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都有霉气味道了,毛遂定睛看了看,问道:“可是黄歇公子吗?”
人的声音在成年后就不会轻易改变,黄歇一听这话音,就知道是毛遂无疑,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认识的人,让他非常高兴,道:“是,我是黄歇,先生可是毛遂吗?哎呀!我几乎都认不出先生了。”黄歇和毛遂见面那会,是毛遂人生最不得志的时刻,也难怪他认不出来了。
毛遂嘿嘿一笑,别说黄歇了,就是以前跟他在平原君府一起混饭吃的人有些都认不出来,他跟随赵括这些时日带来的变化非常大,相由心生,以前无比猥琐的面容现在看起来却有些骨骼雄奇的味道。
“二公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黄歇,当年我游荡秦国的时候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为人甚是不错。”毛遂这话一点不假,当初他落魄秦国的时候比乞丐还不如,但是黄歇并没有因此鄙视他,很是难能可贵,毛遂又把赵括介绍给黄歇,道:“这位便是马服君赵奢的二公子,赵国雅公主的夫婿赵括公子。”
黄歇和熊完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虽然在秦国当人质已经两年多了,但是消息并不闭塞,赵奢千里奔袭阏与,被加封为马服君的消息知道的很清楚,连赵括在魏国以二百骑大败朱亥的三千精兵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赵括已经是赵王的女婿了。
黄歇心中暗道:“我就看他身世不俗,没想到竟然是马服君的二公子,是赵王眼中的红人,看来殿下想要招揽赵括的计划是泡汤了,不过能跟赵括结识也非常不错,马服君赵奢在赵国可是手握兵权的实力派,和这样的人物结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原来是括公子,熊完再次拜谢括公子的救命之恩。”熊完也知道招揽无望,但是赵括的这份恩情他不会忘记,将来一定会加倍偿还,再说眼下还有求赵括的地方,他们三个人总不能靠六条腿走回楚国吧!
赵括见熊完如此郑重,赶紧还礼道:“殿下不必多礼,趁还有些时间,诸位不妨梳洗一下。”
熊完等人也知道自身的味道非常刺鼻,也就不再客气的进去梳洗了,大约一顿饭功夫,三个人换上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头一个出来的是黄歇,赵括这次再打量,黄歇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修长,脸上的颧骨比常人高一些,倒也称得上相貌堂堂,而后出来的楚国太子熊完和黄歇年纪相仿,容貌比黄歇强了不少,而且很有特点的长了一双深黄色的眼眸,跟猫眼差不多,最让赵括意外的是,最后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女人,二八年华,容貌秀美,看其和熊完亲昵的动作,估计是熊完的私宠。
马靠鞍来人靠衣,熊完换上干净的衣服后,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不少,再次跟赵括道谢,道:“括公子,大恩不言谢,日后用得上熊完的地方,尽管开口,不管熊完能否办到都会努力去尝试。”
“殿下客气了,能认识殿下,赵括也很高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马上出城吧!”赵括知道魏老五那里隐瞒不了多久,一旦惊动了魏国的军兵或者楚墨的符毒,事情颇为棘手。
毛遂安排扈辄继续留在中牟采买物品,大部人马则押着马车在城外二十里等候,扈辄拍着胸脯保证,领命而去。毛遂上马后这才有时间询问,道:“歇公子,你们不是在秦国吗?怎么会出现在魏国的中牟呢?”
黄歇大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在秦国为质已经两三年了,楚国和秦国关系倒还可以,秦人待我们太子也很客气,坏事就坏在楚国阳文君身上,这厮竟然想要立自己的儿子为新太子,在楚王面前上谗言说我们太子和秦人秘密协定,在我们太子登基后送给去秦国二十城,楚王竟然信了这个谣言,专门派人去秦国申斥了太子一顿……。”
事情和赵媛毛遂假想的差不多,楚国阳文君的势力越来越大,大到竟然想要觊觎王位的份上,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平道路,阳文君在秦国屡屡下手谋害熊完,并且挑拨熊完和秦人的关系,要是没有黄歇在一旁帮着熊完,熊完早就完蛋了,至于为何出现在中牟,则是黄歇等人逃出咸阳后便遭到了一系列的追杀,追杀他们的便是楚墨符毒的人,弄的黄歇等人惶惶如丧家之犬,绕圈子跑路,最终还是难免在中牟附近遭遇伏击,跟随熊完的五十多个死士全部战死,他们也被楚墨的人活捉了。
赵括听了黄歇的讲述,叹了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在诸位性命无忧,只要还有命在,总有翻本的机会。”
熊完赞道:“括公子言之有理,哼!只要我活着回到楚国,这笔帐总是要加倍讨还的……。”
熊完的话音刚落,只见中牟城内响起了阵阵战鼓声和马蹄声,而中牟的城门,也缓缓的关了起来,众人一见这个架势,面色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