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为了在我的实践报告单盖上当地政府的印章,母亲带着我跑了好几个地方,首先是拜访隔壁邻居,母亲在后院里摘了许些蔬菜瓜果送上门去,问到详细地址后,我和母亲来到当地人民政府,他们一路打量着我和母亲,我是极不喜欢这种目光的,即犀利又势力。
我几次敲办公门和窗口,得到是:“我们部门不管这个。”
多么简单明了的回答!我和母亲在楼层里来来回回大约跑了一个小时,母亲额头上开始渗出细汗,眼角下拉,略显惫态。
最后一位穿正装的女士似是看不下去了,眉眼一挑瞥了我一眼:“外地迁居过来的归居委会管。”
或许是因为我追问不休,让她感到厌烦。但我在想,若我和母亲换一身穿着打扮,是否会得到一些奢侈的笑容?
而后我和母亲步行到居委会,白纸上盖着鲜红的章印时,母亲松了一口气,她送我到公交车站,看着我离去,没有说话,也没有问我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这大概就是母亲的温柔,她从不过问缘由,只要我需要。
2010年03月,选自尤沙日记
从你出现的那天起,一切都不再那么糟糕了。
星期一早上,尤沙迟到了。
“大家安静,我们开始上课。”
尤沙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便听见老教授这样命令道,教室里却依然是哄乱一片,“我们班来新同学了”“听说是留级生”“原本是大三的学生…”
诸如此类的话语骚动不止,顺着众人的目光,尤沙的视线定格在最角落的位置,留级生一词仿若什么不明生物一样凭空而降,滕蜃景就这样强势而自带非议光环的出现在尤沙面前,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安静,刚进来的同学快坐下!”讲台上的老教授推了推老花镜,将黑板擦在桌子上连拍了几下,“安静!安静!”
教室里逐渐静下来,可尤沙却有些欲哭无泪,不知为什么,今天教室里一改寻常,坐满了学生,唯独一个空位还是在滕蜃景旁边。
尤沙心里暗叫苦,因为演讲比赛的事,她担心不已,昨晚竟又失眠了,她向来如此,一有担心的事便睡不着觉。可现在着实让她为难,她并不想坐在他身边。
正当尤沙犹豫时,坐在过道右边的李菲拉了拉她的手。
“嗯。”尤沙看向李菲,只见李菲不停的对她使着眼色,示意她赶紧坐下。
尤沙往后门瞥了一眼,有身影晃动着,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除了紫洁不会是其他人了,若不是紫洁,学生出勤怎会这么高!
尤沙耷拉着脑袋快步走到滕蜃景旁边,侧着身体坐下,拿出课本,随之不适感袭来。
这样的相遇应该怎样打招呼了,是问一句你好还是微微笑一下?他可是当着她的面将礼物扔进垃圾桶的,多么傲慢无情!但想起他离去的背影,她便觉得他应该是有故事的人。
尤沙偷偷瞟了滕蜃景一眼,他淡淡回了她一个眼神,无声之中尽是尴尬。
尤沙端坐几分正视黑板,想将这一切掩盖过去。
但没坚持多久,有女生找滕蜃景搭话,尤沙的耳朵便不听使唤的凑了过去。
“你是大三的学生?”
“是,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话了,自大狂。”尤沙翻了个白眼,窃窃私语着。
“你为什被留级?”
“肯定是重修的学科太多了呗!”没等滕蜃景回答,另外一个女生就回过头来接话道,“我们学校的校规不就是专为整治学渣吗,学年总评成绩不及格学科达五门者,表现太差者,自然会跟着学弟学妹们再来一年,人称留级生”,最后三个字女生像是格外拉长音调一般,说完傲慢的转过身去。
尤沙转头看向滕蜃景,他脸色并不好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她是明白那种感受的,纵然说话的人不是有意嘲讽,可也像是在你的心尖扎了一刀。
尤沙做了一个莫大的决定。
她用钢笔头戳了一下女生的背。
“哟,尤学霸,有什么事吗?”女生回过头带着几分鄙薄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滕蜃景。
尤沙眯着眼睛笑,温甜的声音不大不小:“同学,你内衣带子掉了,在这了,你看”,说着她用笔指了指。
周围的男生不住的往女生的背后看去,女生蹭一下羞红了脸,从后门跑出教室,却正好撞见门口的紫洁。
“上课往外跑什么跑,还有没有点课堂纪律!”
从门外隐隐传来这样的骂声,惹的一大半同学频频往后门望去,尤沙得意的笑了笑,用手臂蹭了蹭滕蜃景的胳膊,“留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点不堪的往事。”
滕蜃景看着尤沙的笑眼,心底某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但他依然平静无声。
见滕蜃景不说话,尤沙作罢,但这么做她不后悔。
滕蜃景在别人眼中是异类,作为留级生这样一种存在,是值得招人去深掘来作为一种娱乐八卦的。然而,尤沙知道,她和他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是别人眼中的异类。
在她听见别人说她“除了成绩好就没有别的长处了”,她就知道她是不招人喜欢的,自然也有女生很直截了当的说“我不喜欢尤沙”,她就走在那女生的身后,听得自是清晰明了,那时她便想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何就招的别人讨厌,一心努力学习,凡是班上的事她向来很积极,这有什么错?
当然也有男生因为她成绩拔尖而对她示好,为的是期末考试时能和她坐一起,但其实学校是严抓作弊,对于作弊的学生一律严重处罚,小则记过,大则不予毕业证,尽管这样,尤沙还是允许他们看她卷子的,因此便得来一‘老好人’的称号。
除此之外,班上一个叫贝沐远的男生与其他人略有不同,他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在看她时,他目光炽热,很认真的盯着她,像在做一件什么特别细致的事。
他不擅长讲笑话,却常常跟她讲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笑话,因为他说她笑起来很好看,尤沙也就毫不吝啬的笑了,不是笑话好笑,而是贝沐远在无形之中给了她极大鼓励,他是第一个说她长得好看的男生,这让她的笑容增加了几分自信。
尤沙以为她和贝沐远会成为好朋友,可某天,在自习室里,贝沐远牵着李菲的手向她走来,满是自责的说了句“对不起”。
自那以后,她和贝沐远就没有过多的接触了,偶尔四目相撞,她便淡然一笑了知,而她和李菲的关系算是不冷不热,她尽到班长的职责,她安分守己。
但至今,尤沙都没明白贝沐远那句对不起是为何意。
现在,一到考试还是有很多男生预约她周边的座位,可也只是仅此而已,她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这算是唯一一点他们不讨厌她的地方!
但在那女生嘲讽滕蜃景时,她恍然明白,在之前做的种种,只因为她想和他们保持同步,但始终她和他们是不同的。
就像滕蜃景背负着留级生的代号,这是永远也抹不去的。
然而,在今后她是不是都能如此坚定,却是一个问号。
尤沙轻微转过头,便对上滕蜃景不温不火的目光,她一下就弹回了来,之后她再也不敢回头,却感觉他依然在看她。
不知不觉中,下课铃声响起,紫洁第一时间走到滕蜃景旁边,“以后五班查人我只查你,要是被我查到你逃课,你就不用来了。”
这像是在警告,又像是某种特殊待遇,尤沙不禁有些想笑,但在下一秒她的笑容卡住了。
“你以后就和他一起坐,帮我监督他。”转而紫洁看向尤沙,是一种权威的安排。
“这…”
尤沙瞪大眼睛,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而紫洁从头至尾无视了尤沙的挣扎,往李菲的位置走去。
尤沙一种垂死感,看了看滕蜃景,他眉眼上扬,心情似乎不错,仔细看还透露着一种小得瑟。
尤沙猛翻一个白眼,气的转过身背对着他,却又对上另一双眼睛,贝沐远静静地看着她,他看她一直都是这么认真。
尤沙这才注意到,贝沐远没有和李菲坐在一起,不过这与她有什么关系了?
尤沙轻笑一下,避开贝沐远的目光,认真翻看着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