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命中注定
下午两节专业课,殷凌上得浑浑噩噩,脑海中来来去去的是午饭时郭家的爆料:他高中室友A曾在傍晚路过女生宿舍时邂逅宿命——不小心踩到女生的内衣,苦主是高他们一年的级花,正为失恋低落,看到内衣被踩坏了,当场哭了起来。当时可谓是一片混乱,没想到级花童鞋看上了手忙脚乱安慰自己的A,两人顺利勾搭,跌破众人眼镜的走到一起,还一前一后考上了同所大学,至今都很甜蜜。
有那么一瞬,她惊讶的眸光不自觉地和萧珞交汇。他显然也很诧异,漠然的面容上有丝不明显的动摇,却在陷入她幽深的黑瞳前,迅速转移了视线。
有些闷痛顿时袭上胸腔,沉沉得让呼吸很重。可当她听到室友们嬉笑着说命中注定时,心情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以及一丝丝淡淡的甜。
她一定是疯了!殷凌无措地抱着膝盖,无法面对童撤的不谅解的,那声声的指责,都像子弹般打进心脏——“殷殷,你怎么会对萧珞那家伙动心!他的眼里只有苏樱姐!”
“我知道。”那些她当然知道,在看过了他的眼泪他的执拗之后,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
“知道还犯傻!他早就无可救药了!”
“我尽力了,我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可是或许是我太没用了吧,居然这样都管不好自己的心。”殷凌拉扯着嘴角,终究没能洒脱地笑出来,美丽的瞳眸带着抹淡淡的苦涩,却有着说不出的婉约,“放心,我不会做出让自己难堪的事。”
“你……”童撤望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伤感,心里一酸。是她太苛责了,现在心情最不好的人应该是她。感情若可以控制,还有谁会烦恼?精明的萧珞怕早就走出困境,面向大海春暖花开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殷凌理解好友的心情,角色对调的话,她肯定也会反对。事实上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萧珞动心,怕真是那夜给月光下了蛊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顺其自然吧,不管怎样,我要先确定苏姐的感情。”殷凌微凉的眸子迸出了坚定的火花,既然看上了,确定了,她就不会逃避。
“这样也好。”童撤叹了口气,殷殷一向爽快,爱便爱,恨就恨,不会耍什么心机。
“这么说……你会支持我喽,哪怕我要倒追?”殷凌看到童撤无奈地点了点后,终于笑了,搂着她的脖子扑抱过去,恢复了以往的率性,“那,男生要怎么追呢?我不会也,要我扮男生追MM,胜算还大点儿……”
“随便租点言情小说,反正人生如戏,你看能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你好像很期待看我笑话!”
“嘛~”童撤眼见心事被看穿,赶紧转移话题,“比起这个,我比较期待下个月的期中考,你准备了么?”
“……我忘记了……”
乌鸦呱呱飞过头顶,几乎每科老师都很阴险地在国庆放假前,状似不经意的提及似乎不太遥远的期中考试,让原本正兴奋的新生们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暗。不过也不是没有敢死于安乐的,殷凌就是其中之一。她照吃照睡照样上课看小说,只不过世界名著换成了狗血言情,一天要啃好几本。几次来去,租书店的老板娘简直把她当成财神爷了,远远看到她的小短毛,就不住的眉开眼笑。
联谊寝室还是每个月吃两次饭,萧珞偶尔也会和殷凌说几句话,依旧不冷不热的,尽管她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像只饥渴的野狼。
殷凌每周都上学生会开例会,很快和大家打成了一片。苏樱对她很照顾,常常请她吃东西,因此面对那张温婉的笑脸,她便怎么也问不出口,只能任由时间哗啦啦地从指缝溜走。
夏去秋来,冬日更醒,他们渐渐褪去了新鲜人的生涩,惟有感情,停留原地。挽着男友微笑的苏樱,默默看着苏樱的萧珞,把看小言当饭吃的殷凌,在无声无息中继续上演着“你爱我,我爱她”的拙劣剧码。
十二月一到,寒流过境。空气中带着湿冷的凛冽,即便是抗寒能力强劲的北方人都熬不住的嗷嗷叫唤。光秃秃的树干围着的主干道不复往日的喧闹,拥挤的人潮逐渐稀薄起来,一眼望去,尽是些裹得严严实实,来去匆匆疾走的身影。
殷凌缩着脖子一路小跑向学生会办公室,这种天能窝在被子里的,绝不会钻出来;能躲在宿舍里的,绝不会跑出去。惟有她这样的傻瓜,才会在难得没课的日子,还千里迢迢地奔去学生会打杂。因为心有邪念,自作孽的她没法抱怨,何况有个比她还呆的八成也在闷头苦干。
叩了叩紧闭的门,却没有人应答,殷凌不用猜都知道部员们八成又跑腿去了,年底是文娱部的还债月,清闲了整年之后,突然被元旦晚会这块千斤巨石砸得眼冒金星。好在苏樱是个好领导,知人善用,并没有给新部员太大的压力,反而和高年级生一起扛起了沉重的担子。
连日来,殷凌只能看到她出出进进,电话不断的忙碌身影,却连多说一句的时间都没有。唯一不变的只有她动人的微笑,如水莲般静静地绽放在她精致的鹅蛋脸上,让人心情平静。她的疲惫似乎从来都不曾影响她的心情,只在她漂亮的凤眼下,浅浅的画上两笔淡淡的青弧。
想起昨日她还温柔地安抚闯祸的干事,殷凌只觉心里有些堵,闷闷的喘不过气。像苏樱这样的女子,太美好,太虚幻,仿佛从书里走出来似的,生生让人觉得嫉妒她,都是种不可饶恕的罪。
殷凌大体可以理解萧珞对她的痴恋,如果自己是男人,从小就看着这样的女人,怕也难逃情网。她都还没有开始竞争,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这场没有对手的心理战,早已兵败如山倒。
抱着膝盖蹲在办公室门口,怕冷的殷凌把自己缩成一团,满心沮丧。人比人,气死人。她和苏樱站在一起,好比猴子同仙女,就算眼睛全瞎了,怕也不会有人舍苏樱而就她。在接近萧珞的几个月时间里,她惟一的收获就是发现自己跟他的理想究竟有多么不同。哪怕把她塞回娘胎里重生一回,她也不会变成清灵飘逸的仙女姐姐,顶多进化成可以跟头连翻的孙悟空。
萧珞的品味这么高尚,难怪她这样密集地出现在他的身边,逗他惹他气他耍他安慰他,用尽了七十二招,他也没对自己假以辞色。他始终望着他的仙女姐姐,微忧的,落寞的,呵护的,爱慕的,倾尽所有。
缠绵了十几年的爱情,于萧珞而言,刻骨铭心,不会因为佳人别抱,便烟消云散。殷凌将右手覆在胸口上,皱着眉忍受点点针戳似的刺痛。每每想起他那无望的爱恋,她总是忍不住的抽疼,没有理由的,痛着。
楼道里传来清脆的脚步声,踢踢踏踏,时高时低的轻语绵绵灌入耳际,熟悉的声音震开了毛孔,殷凌转眸望去,果真是他。
萧珞抱着一大叠宣传单,小心翼翼地护在苏樱身边,时不时地低头倾听她的话语,柔和的眸光化去了他的刚硬。苏樱依旧带着淡雅的微笑,和他保持着亲而不密的距离。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语不发的宫子,爱困的眯着眼睛,有着淘气的可爱。
绚丽的帅哥美女图,足以撑起文娱部的招牌。殷凌踌躇地挪着脚步向后退去,不想破坏这副和谐的画面,却被突然扑上来的宫子吓得尖叫连连,更别提伸进她后颈的冰手,冷得她哇哇乱叫,直接送上一计无影腿:“找死啊你!”
宫子被乱踢命中了两下,连忙哀叫着窜逃,捂着裤裆缩到苏樱身后,一副见着鬼的可怜样,然后跟刚从楼梯走上来的前辈们哭诉:“学姐,学长,救命啊!有人要残害你们最疼爱的学弟的下一代!”
苏樱笑着说道:“殷殷,这可不行,你们家小少爷的孩子怎么说也能起到美化市容市貌的作用,你就当为环境事业做贡献,留着他的种吧。”
殷凌当场就囧了,苏樱开起玩笑来远比她大胆,偶尔还会讲几个黄色笑话活跃气氛,最可怕的是她每次都顶着端庄贤淑的表情,镇定自若地说着下流话。最后脸红的,还只能是看似大大咧咧的她:“苏姐,你偏心,帮着他欺负我!”
宫子冲她做了个鬼脸,煞有“我帅故我在,有种比我帅”的流氓架势,看得她咬牙切齿。这厮每次都这样,破坏她偶尔的少女情怀,让她连郁闷的时间都没有。
苏樱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刮了刮殷凌小小的鼻尖,调侃地说:“哎呦,你们两的感情真是好,干脆在一起吧。”
殷凌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颤抖地指着那厢的宫子:“他……他还是未成年啊!万一被告了怎么办!”
宫子抱着自己的胸膛,一脸羞涩地说道:“讨厌,你都把人家睡了那么多次了,现在居然还这样说!”
顿时,全场寂然。大家都兴味地看着这对超搞笑组合,事实上,他们两早就成为文娱部的新一代笑星,每逢出场,必闹笑话。当然,功劳主要在煽动派的宫子身上,但殷凌的反应往往让人暴笑,他们绝佳的配合几欲让人笑得翻滚。
若非顾及到文娱部多俊男美女需要更好的形象,他们的地板可能从年头到年尾都不需要擦——打滚的人过大,全靠衣服贴灰了!
果不其然,殷凌立刻冲上去勒住宫子的脖子,却因为身高不够,只能跳啊跳啊的,像只考拉似的勾挂在宫子身上,涨红的脸让她的凶恶顿时少了一半,只有言语的力量依旧彪悍:“明明是你撬锁偷渡!我才没有玷污你呢!”
宫子闻言,歪着脑袋略微思考了下,这才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好吧,是我玷污你。你看等会儿我请你吃两串臭豆腐,够不够付玷污费?”
苏樱顿时惊讶了:“原来你们两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啊,怎么不早说?殷殷,你都吃了还不认账么?这可不好哦,小心你们家帅气的小少爷受不了委屈跟人家跑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殷凌几乎要崩溃了,语言和火气刷得冲上脑门,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咿呀咿呀地比划着手脚,余光紧张无比地瞄着萧珞。然而他似乎连看戏的欲望都没有,只是平静的,无声的站在那边,等待着苏樱。
委屈,顿时涌了上来。不知怎么的,眼眶一热,有些湿意腾了上来,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强行憋气忍了过去。正要说些什么掩饰一下,突然的,宫子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紧紧,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一阵平稳的心跳撞进耳膜。
然后她听见他嬉笑的声音,在脑袋上响起:“好啦,学姐,你别再刺激她了,我家姐姐只能偶尔逗一逗,不然她会认真的。”
苏樱脸微微一侧,不是很苟同地对上宫子略显认真的眼眸:“认真……不好吗?”
宫子轻声笑了,胸膛一阵微颤,暖暖的体温抚平了殷凌的焦躁,她一下平静了下来,安心地将局面交给他:“学姐该不是怕殷殷跟别人跑了,文娱部就没吉祥物了?不要这样嘛,相信来年还会有新宠,未来会更好!”
一阵爆笑,在安静的走廊轰然响起。殷凌气急败坏地狠捏宫子的腰侧,在听到他倒抽气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跟着笑了。再听他哇哇叫着“谋杀亲夫”的时候,竟奇怪的不觉尴尬,反而很能顺杆而上,叉着腰很母老虎地解释:“谁是我亲夫了?明明是有的人打麻将输了,罚睡客厅一年,偏生不肯认账,挖空心思想赖皮。我们家除了不能擅入的主卧室,只有一个房间,赢的人才能用。我可是麻神啊,上桌只见财神飘,年年获得进驻权,不像有些脸皮死厚的人,只会使阴招!”
宫子不服了:“怎么阴了,我强你了?不就偷你半条被子么,有没有爱心啊?”
苏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萧珞自然地扶了她一把,守护神似的站在她的身侧。殷凌的心轻轻抽了一下,却还能拉着灿烂的笑容,转而去闹宫子:“传说中的麻将之神,今年,还打不打了?”
宫子握拳做纯洁四十五度仰望状,气势澎湃地说道:“打!当然打!没道理输了两年还输第三年的,祖宗不是说了么,一二它不过三!”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童撤,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他们,一脸黑线,不敢相信让她YY了许久的同床共枕,居然是如此真相,太伤了!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终究没忍住地拽出宫子,把他拉下来轻问:“我说,到底是殷殷真没有魅力,而是你神经太粗?孤男寡女躺在一起,你真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他该不是那个不行用吧……
然而下一刻,童撤惊讶地看到一向怡然的宫子,倏然通红的脸。转身回避盯视的他,耳朵烧成了两抹红烟。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急急的,走进了办公室。只是一向潇洒如风的他,居然不小心踢翻了一张椅子,差点摔了个嘴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