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心不由人
因为萧珞的伟大牺牲,等待的时间不那么难熬。只是当排在自己前面的人进入面试室时,殷凌的脸上开始有了些紧张。因为紧张,她忍不住握住了宫子的手。
看着她的紧绷,宫子忍不住戏谑地说:“怕什么,考不上不会死的,只是学生会而已。”
殷凌撅着嘴,乌溜溜的眼珠子牢牢地锁定着面试室的门。宫子见状,歉意地对萧珞说了声抱歉。然萧珞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宫子已扭过她的面孔,指着他说:“你好歹还被选入过合唱团,又作过广播站的播音员,资本虽少但不至于丢脸。看看这位大哥,他明明是个大音痴,还不是稳如泰山的端坐在这里。有他垫底,你还怕什么?”
萧珞听了差点没呕出血来,他说他们宿舍的大腹黑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原来是为了更不留情面的出卖他!看着周围扫过来的好奇目光,他气得差点没直接送出一拳。可紧张的殷凌根本懒得管别人怎么样,随口就丢出一句:“他面部神经瘫痪,跟我不一样!”
宫子差点笑喷了,瞄了表情扭曲的萧珞一眼,当下决定——为保住自己完美的脸,最好还是暂时闭上嘴。萧珞真的很火大,不明白这家伙怎么老和自己过不去,他也没怎么得罪她啊!他天生冷淡不爱说话,又不是针对她的,何况过去她要问他题目,他不也有看在童撤的份上,好好的教她么!
可尽管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他也没有动怒,自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努力地深呼了口气,他冷冷说了句:“放心,你不会落选的,她是考官。”
她?殷凌一楞,盯着萧珞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就说嘛!骄傲的校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和他的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原来如此,他的心上人在这里啊!
这下,她真的松了口气,转而对他甜甜地一笑:“谢谢你。”
萧珞一怔,看着她灿烂的笑颜,半晌,才淡淡的说了句:“不用。”
殷凌见状,忍不住又是一笑,然后故作纯真地握住他的手,深深凝望:“校草,你真是个好人。可是……既然是个受,就不该勉强自己做攻,CP可拆不可逆啊!”
萧珞听得一脸莫名,可被叫到号的殷凌已兴冲冲地杀入面试室,那种迫不及待的模样和刚才截然不同。至于听得太明白的童撤则几乎笑昏了过去。她们早就被号称爱学习,表面很文气,其实真猥琐的吴夏雪给带坏了,每天听她在卧谈会YY各种蔷薇、百合、菊花和黄瓜,渐渐地也有些走火入魔。根据她的判定——面若冠玉的宫子是阴险攻,而冷漠俊雅的萧珞则是闷骚受,谁让完全不同流的他们总是同进同出。
宫子虽然不明白,但猜也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现在他更多的兴趣在于——“小朋友,你们说的‘她’是谁啊?”
童撤看了萧珞一眼,才轻声说出四个字:苏樱学姐。才貌双全、文静优雅的苏樱正是萧珞的青梅姐姐,他暗恋明追执着了十年的女生。高中那会,苏樱就是被全校男生捧在心上的美女,有气质,有才华,标准的梦中情人。同时还任职广播站的站长的她是殷凌和童撤的大前辈,一向很关照她们,尤其是对同个大院里长大的童撤。只不过因为年龄和性格的关系,她们没能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反而像相互关照的姐妹。
宫子反应快,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前后关系。他顿时放下身段,握住了萧珞的手狠狠抛出一媚眼:“萧哥哥,帮弟弟我在伟大的苏姐姐面前美言两句吧。放心,虽然我天生丽质,但绝对不会打她的主意,比有狼子野心的人安全多了,还可以变着法子给你们制造爱的拥抱,所以所以……”
所以所以,他们真的全考上了竞争激烈的文娱部。直到离开教学楼,殷凌还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她真考上了,用一首痴情的老歌,博得满堂喝彩,最后在苏樱炫目的微笑中拿下一个名额。其实当时她真的有些紧张,只不过因为坚信苏樱会挺她,所以格外得放得开,唱得特别的好,深深的,浓郁的,有些迷醉的痛。苏樱还特别开她的玩笑,说:“小丫头也长大了,知道情滋味了。”
情滋味么?殷凌侧首,不自觉地看着面色难看的萧珞,不知为什么,心有点儿痛。自认识他开始,就知道他的执着和痴迷,以及苏樱永远淡淡的拒绝。那时的她天真冲动,对于他这种无望绵延的爱是多么的不屑,可现在呢?她却只期许这样一份感情,不求轰轰烈烈,只愿天长地久。
殷凌不由地上前,握住宫子的手,慢慢地在月光下,踱步。
回程的三十分钟,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苏樱学姐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出色的男生,没有萧珞的出众,却拥有着她的甜蜜微笑。
萧珞又一次失恋了,伤他的人,依旧是她。原来,切肤之痛也可以叠加。一次,比一次,痛更深。
月光洒在他骄傲的面容上,那不曾褪去的平静,却掩不住狭长的眼角上,一滴不甚明显的透明。
那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击,敲中了殷凌的心。喉咙仿佛被什么堵着一般,闭塞得无法呼吸。几乎是仓皇的,她狼狈地扔下一句“我们先走了”,就拽着童撤匆匆地逃开。
她的背后,是宫子深深的注视,远远,远远……
沉重和压抑,一直维持到她们回到寝室。李茜和吴夏雪见状,还以为她们双双落选,甚至倒霉的惨遭无良宵小的奚落。看室友们这样担心,殷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腼腆中难掩自得:“谁说我们落选的?凭咱四个的能耐,怎么说也能横扫千军了,区区百人的竞争算什么!”
童撤挑了挑眉,投向她的目光中满满都是调侃:“呦,刚才是谁在那里战战兢兢,恨不得夹着尾巴逃跑的?”
殷凌使劲儿装傻:“谁啊?谁这么没出息啊?”
李茜见她们恢复了以往的疯癫,没再挂着那一脸的凝重,总算松了口气:“拜托,没事别搞张丧亲脸出来吓人好不好!我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在不伤你们自尊的情况下,邀请你们加入我们社团嘞,这不是残害我珍贵的脑细胞么!”
“谢了,物以稀为贵,我们不敢浪费,免得你的脑细胞倾销清仓!”殷凌直接翻了个白眼,打死她也不要加入劳什子的国际象棋社,那种几个钟头粘在凳子上和别人比脸僵的活动不适合她。何况跟着李茜更是无比伤自尊,这丫头虽然很花痴,但事实上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在国际象棋的征途上有过无数辉煌的瞬间,获过的奖可以写出老长一排,还有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资格。若她这个连国王和皇后都分不出来的棋盲跟去,不只能成天围观别人大眼瞪小眼么!谁去谁笨蛋!
李茜气得哇哇大叫,拿起晾衣杆就追打过去,童撤忍不住笑了,却在吴夏雪一针见血的问出关键时,再度沉下脸。她和以殷凌交换了个无奈的眼色,大概交代了下。等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吴夏雪反而松了口气。没有亲见萧珞的失意,跟他也没太深的感情,对那种仿佛小说中才有的执恋更是泛泛,自然显得比较冷漠。李茜则熬了许久,才迸出一句:“原来萧珞那个老学究这么时尚,还搞姐弟恋哪!”
无语望天。殷凌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失望,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憋得她一夜未眠。萧珞扬起下巴的骄傲,默默吞下泪水的悲伤,仿佛着了魔般镌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直至天明。身体虽然疲惫,脑子却特别的清醒。
她烦躁地抱着课本跑下楼,才发现今天站岗的还多了刻着“我是霸王龙,生人切勿近”字样在脸上的某只。所以平日喜和宫子打招呼的女生,今天都尴尬地刻意和他们保持着绝对距离。
殷凌不难看出,萧珞的脸色真的很差,那种灰暗已不单单是失落,更有种憔悴的疲惫,似乎出去做了一晚上的贼。她疑惑地瞄了他一眼,转而把宫子扯到一边,低声轻问:“喂,他是怎么回事?”
宫子讪笑,亦是一脸灰暗:“昨天这家伙一直板着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把东子他们给吓到了,气氛紧张得要命。我就出去买了几瓶酒,原本想让他好过点儿,好说歹说骗他喝了点儿,没想到他完全不行,几杯黄汤下肚就彻底完蛋,酒品差得跟什么似的,挡都挡不住,大吵大闹了一整晚,可把我们折腾死了,还要替他打扫呕吐物。结果今儿个早上,他大爷瞧着比我们还累。”
殷凌嘴角抽了抽,不很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出这种馊主意,活该啊!
宫子尴尬地抬起下巴,伪装纯洁四十五度角望天,却被她暴力的一巴掌拍得形象尽失,差点没一个趔趄趴到地上去。有些委屈地摸了摸痛处,他将热腾腾的早饭递给她,一脸歉意:“今天早上我就不送你过去了,得带那家伙。”
殷凌理解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我可以搭李茜的便车。”
宫子看着她,欲言又止,反复了下才在她不耐烦的目光中,伸出手摩挲了下她的黑眼圈:“殷殷,不要爱上心里有别人的人,会受伤。”
她顿时一怔,一口气哽在了喉咙,仿佛压抑着心脏的跳动,只能呆呆地看着宫子带着一脸隐忍,转而走向那个她想看,又不敢看的身影。
垂下的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别扭的内八字诉说着不安的内心:其实,那些她都知道,只是……
心,不由人。那一幕她看到了,忘不了。
这份不该存在的感觉像一个沉重的负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续好几天都不能好好入梦。殷凌当然不排斥爱情,但她想要的是一份完整的感情,何况苏樱是她尊敬仰慕的学姐。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逃避。可是当她开始注意他,才发现世界真的很小,他竟可以无所不在。他们明明不同学院不同的宿舍,除了必须在同一个食堂用餐外,几乎没有可以共同踏上的路。可是,他们却不停的遇见,有时在路上,有时在食堂,有时在小卖铺,有时是她和几个朋友一起,有时是他和同学一块儿,巧合得是都没有落单。
因此,殷凌还能扯着牵强的笑容,勉强自己热络地打招呼,而不是丢脸地为了逃避那张让人蛊惑的俊脸落荒而逃。她想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他八成会史无前例地追上来,然后活活地勒死她。其实认识他不算久,可是没有道理地了解他,知道他很要面子,容不得别人给他一点难堪。
萧珞依旧冷冷淡淡,面对她伪装过度的热情,没有怀疑,只是礼貌地点头回应,压根儿不愿多吐一个字。事实上只要她不闹他,他是绝不会给予冷漠外的表情。殷凌在庆幸的同时,也有些落寞。她的目光总是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尾随他而去。目送他离开的时候,手会不经意地覆上左胸,总觉得那里仿佛失落了什么,不算痛苦,但很彷徨。
不,她一定没有喜欢他,只是有些心疼,心疼他的专情最终没能得到回报而已!殷凌挥舞着刚洗好的内衣裤,用力说服自己,可用力过度的结果,是内衣裤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抛弃了吊着它的衣角,飞扑向大地母亲的怀抱。
她吓得整张脸都发绿了,这个时间虽晚,但还是会有不少人经过的,若是……连忙扑到栏杆边张望,这一望,望得殷凌差点吐血——只见她伟大的蕾丝小裤裤,正大喇喇地霸占了她最近怎么也抛不开脑海的萧珞童鞋的半张脸,大胆地和他玩了次亲密接触的游戏。
见他铁青着脸,将愤怒的目光直直刺来的时候,她真有种想死的感觉:唔,她干嘛要冲出来,她应该立刻蹲下,假装那裤裤不是她的!
这一刻,殷凌是真的很想钻到自动贩卖机里寻找时光机!可为什么机器猫还不来英雄救美,她明明那样虔诚地恋慕了它十年!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珞,在被他的目光瞪死之前,慢慢、慢慢地……蹲下:我不在,我不在,这一切和我没关系!
只是逃避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她终于鼓足勇气站起身,却无比哀怨的发现——萧珞还站在原地。只是没再往上瞪,而是抓捏着她的小裤裤,辗转来去,仿佛不知该怎么安置。
犹豫了下,她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老牛拖破车似的往下走:没办法,总不能让他带回宿舍交给宫子吧,她可没有在男生寝室里展示内裤的癖好,尽管她对这条裤子很中意!相信掉的若是那条红色的太婆内裤,她可能会考虑灭口……
“你终于下来了!”殷凌一脚刚步出宿舍楼的大门,就被突然袭来的黑影吓了一跳,脑子顿了许久,才领悟到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终、于、下、来、了!这六个字,萧珞根本是从齿缝里给生生逼出来的,他一向冷淡的眸子仿佛点了火,在夜空下显得格外明亮。
殷凌忍不住有些发怔,记忆中,永远都是坐在他身后的她,主动招惹他、欺负他、亲近他。那时的自己只是好奇,好奇怎么有这样的男孩,天生的贵气,仿佛听从他跟随他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他却是那样的高不可攀,如同孤傲的王者,疏离冷漠,难以亲近。尽管,他那时才只有十六岁。
她承认自己只是不服气,幼稚得想要证明一些根本没必要证明的东西。可走近之后才发现,他真的很好看很聪明,也有一些些难以形容的……脆弱。
脆弱?这个词用在能肆意使用“以眼杀人”的萧珞身上,或许是个天大的笑话,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他根本就没表现得那么沉着,常常被她的小玩笑气得想要跳脚,却还死命强撑着面无表情。因此她格外喜欢折磨他。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天真,可是很开心,简简单单的任性着。殷凌微微勾起唇角,嘴巴一张,便是一句让萧珞崩溃的话:“讨厌,你好色哦,居然把人家的裤裤捏得那么紧!你要喜欢的话,自己去买,我的才不送给你呢!”
轰!冰山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