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回来将外面送进来离府的布置事宜告诉黛玉,顺便又说了一件新探听的消息:“听说南安王爷在前线吃了败仗被虏了去,皇上下旨要和亲,只是南安王府里只两个郡主,小的那个才九岁,大的那个年纪倒是合适,身体却不好,成天用药吊着一口气罢了,听上边的意思是要在普通公候家找一个给南安府做义女,封了郡主和亲去呢。”
“你巴巴的来就为了说这些家长里短吗?”黛玉歪着头,伸手从玛瑙缠丝盘中捡了一颗水晶葡萄。见紫鹃回来了,
“当然不是,才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琏二奶奶屋里的小红,她跟我说,老太太的意思是将咱家的一个姑娘送去和亲以太高国公府的地位。我想着姑娘前儿说的话,若是老太太有心送姑娘去和亲,可怎么着呢?姑娘还是早作打算吧!”
一席话说的紫鹃脸都白了,忙道:“我怎么听赵姨娘房里的小鹊说,她听见太太想要送到什么王府做妾呢!”
这下连黛玉都气得不轻,刚吃下的葡萄“哇”得吐了出来,紫鹃忙上前给黛玉拍拍背,顺顺气,又自责道:“是紫鹃不好,不该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吓坏了姑娘,姑娘千万看开点,为了这起子不要脸的人,没的白气坏了身子。”
黛玉慢慢缓过来,摆了摆手,道:“我没事,本来想再等等看,看来不必再等了。紫鹃,你这几天多留神,将咱们的东西收拾好,悄悄打探一下太太那边的消息是否属实,定要弄清楚他们要什么时候将我送去。别以为自己做了二房,别人都是做小的命!”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定有薛家母女的份儿,要不就凭太太那样没什么成算的人,怎会知道人家王府要纳妾,更想不到要送自己去。“雪雁,你通知林叔,三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咱们万事要靠自己,你们二人千万小心,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姑娘,王府的事好办,那和亲的事呢?要是南安王妃要认下姑娘,皇上下旨,咱们可怎么办,总不能抗旨吧?”
“这个倒不必担心,”黛玉笑笑,“南安王妃是认得我的,也知道我自小儿身子就不好,若是南疆王见到和亲的是个病秧子,认为咱们没有诚意,怎么会放南安王爷回来。王妃说什么也不会那这种事开玩笑的,况且,皇上也不会同意我去的。”
雪雁稍稍松了口气,但为了万无一失,暗自又打下一个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姑娘成为贾家攀龙附凤的工具!
果然这几日,紫鹃去赵姨娘那儿的次数变多了,每次不是请赵姨娘帮忙绣几个荷包赏人,就是送些文房四宝给环儿学习用。没几次,紫鹃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原来,自从宫里下旨赐婚后,薛姨妈就为宝钗在打点嫁妆,为了不使女儿被将来的宝二奶奶压过去,薛姨妈在嫁妆上很是用心。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在乎宝钗,夏金桂每日不是在家里调三斡四作威作福,就是吊着嗓子不阴不阳的指桑骂槐:“我说太太,这又不是八抬大轿的明媒正娶,你这嫁妆准备的比当初给我们家的聘礼还多呢。依我看,差不多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将来为您养老送终的还不是我们家大爷?”
说完,也不回头,哼哼唧唧地就会自己院子了,直把薛姨妈气了个倒仰,后悔当初怎么娶了个磨人精回家。宝钗是待嫁姑娘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有忍气吞声,想到前几天众姐妹来贺喜的脸,明里暗里都觉得是讽刺,尤其是那个林丫头,打发个丫鬟来,还真以为自己过门要伺候她了。又想到自家的生意越来越不好,若是贾家的人知道了。自己以后越发没好日子过了,听说忠顺王府世子要娶测妃,就连忙撺掇薛姨妈说服王夫人将黛玉送去。既赶走了眼中钉,又跟忠顺王府攀上了关系,王夫人何乐而不为呢?
因为金玉二人好事将近,虽不是正室夫人,却是宝玉的第一个夫人,贾府自是想要办的风光体面一些。又有娘娘的谕旨,贾家也想就此拉拢一些重要权臣,也好为宝玉的将来铺路。毕竟贾赦只是世袭官职,没什么实权:贾政又是个迂腐书生不善钻营,如今还只是个员外郎。要是跟当年林如海比,差得实在是太远了,林如海那可是天下第一肥缺啊!
因此王夫人打算等一忙完宝玉的婚事,就跟老太太提黛玉的事,就算是老太太不愿意,也不能不为自己家考虑。要是实在不行,就说王府已经定下了,到时候老太太总不能为了一个林丫头得罪了王府不是。打定了主意,王夫人便不时的派人给潇湘馆送东西。
王夫人不知道的是,她心里这点小九九早把一个人惹怒,更让她两头得罪里外不是人。
这个人就是北静王水溶。
十年前,在江南林家,水溶第一次遇见了那个精灵一样的小女孩,从此,那个暖洋洋的午后就深刻在水溶的心中,再也无法抹去。林大人去世后,听说黛玉又回到贾家,自己从此开始默默的注视着她的一切。得知林家旧人上京,他亲自为他们安排住处生活,后来听说她在贾家过得并不好,水溶整日寝食难安,茶饭不思。
那天,他看见一个小丫头到林家的一个铺子找林叔,猛然记得那个就是在林家时黛玉身边的贴身丫头。进而打听到,黛玉欲在京城将林家的生意做的大些,也好为日后做些保障。水溶的心如同针扎般的疼,她是经历过怎样的痛啊,如今才能跨出这么大的一步。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到底是在承受了多少苦痛之后,才如凤凰涅盘一般绽放人生更璀璨的光芒。
水溶曾经从宝玉那里见过黛玉的诗,每次她的才情都会让他莫名的心疼,有好几次,他都想不顾一切将黛玉从贾家带走。可是为了黛玉的名声,他一次次放弃了自己的冲动。要不是为了黛玉,他才不耐烦与宝玉这种看不清事实,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懦弱的公子哥儿来往。朝堂上,哪个不知道,水溶虽然不愿过问朝事,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冰块王爷”——面冷,心更冷。
这次,那个不要脸的王夫人竟然要将他的瑰宝送给忠顺王府做妾,实在是该死!谁不知道,忠顺王府的世子是个无知无耻无能的“三无”无赖。将玉儿送去,亏她想的出来,贪掉了玉儿的银子还摆出一副恩人的嘴脸,害的玉儿要偷偷离府。好吧,本王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想到黛玉偷偷出府,有损闺誉,水溶叹了口气,以后的日子只怕平静不了了!吩咐下人套上马车,进宫——他可不会允许黛玉的名声有一丝一毫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