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嬷嬷拉过一脸愧疚的菩萨蛮,小声问:“怎么回事?才出去,怎么就落水了呢?”
菩萨蛮立即一脸气愤,声音也大了些,“啊蛮正抱着福陵在池边看鱼,福陵很喜欢看鱼,啊蛮就离得近了些,谁知有人从背后推了我和小银一把,我回头一瞧,只看到两个穿着绿色宫装的女人背影,就抱着福陵掉进池子里去了,幸好我水性不错,不然,这次只能拿命向小姐交代了!”
蝶仙听到菩萨蛮和颜嬷嬷的对话,她皱着眉头,绿色宫装?宫里穿着绿色宫装的宫女一抓一大堆,她一边唱着小曲,一边给福陵喂奶,没有说话。
“还有没有看见别的特征?只有绿色宫装这个特征吗?”颜嬷嬷气愤地追问,菩萨蛮想了想,摇摇头,“当时太快了,我心里急,只觉得她们的背影有些眼熟,却认不出是谁。”
武帝听到福陵差点遇难的消息,龙颜大怒,下令将钩戈殿的一干宫女太监全部仗毙,蝶仙求情,这才改为每人杖责五十,饶是如此,仍有一名小宫女熬不住杖刑,丢了小小性命。
自这次福陵遇难后,武帝就往钩戈殿增派了专门保卫福陵和蝶仙安全的侍卫,据说那个侍卫头领曾是武帝的贴身近侍,后来不知为何,不知去向,如今倒成了蝶仙和福陵的护卫。
从此后,菩萨蛮抱着福陵去哪,都会有人跟着,蝶仙身后也总是跟了一名蒙着脸的侍卫,蝶仙倒也恼,跟着就跟着,反正在这宫中,本来就如同生活在金丝牢笼,就算此时身后跟了个人,也只是保障自己暂时安全而已。
可蝶仙想出宫,去献王府看一看,她左右想想无人可以求助,便想要通过忆雪此时密使夫人的身份,助自己出宫。
蝶仙以让密使夫人进宫陪自己谈心为由,让颜嬷嬷亲自去了密使大人在宫中的住所。
含昭殿。
“既是钩戈夫人宣召臣妾,那臣妾这便动身。”忆雪看了汈墨一眼,随颜嬷嬷离开了含昭殿。
忆雪和颜嬷嬷一走,汈墨半阖着的眼睁开了,他的嘴角向上勾了勾,眉宇向上扬了扬,瞳孔内幽深一片。
“快到了,我的王,您的复仇机会,快到了,我的王……”
钩戈殿。
“妾身参见钩戈夫人。”忆雪给蝶仙行礼,蝶仙亲自扶起忆雪,对抱着福陵在旁边玩的菩萨蛮示意一下,菩萨蛮点点头,抱着福陵走到院子外头,一边玩,一边留意是否有人偷听。
颜嬷嬷给忆雪斟了杯茶,忆雪没喝,只是静静看着蝶仙。蝶仙突然起身,盈盈一拜,眸内瞬间溢出泪花,泫然欲泣。
“蝶仙请姐姐帮我!母亲和弟弟无辜蒙难,蝶仙却连回去探望他们一眼都不能!身为人女,是为不孝!身为人姐,是为不仁!蝶仙这等不孝不仁之人,本该受尽折磨,永世在地狱轮回!可蝶仙如今已为人母,若为成全大义,抛弃子女,更视为寡情愚昧!蝶仙无法,还请姐姐助我!”
蝶仙说着就在地上磕起头来,只一声响,额头就磕出血来,忆雪却只静静看着蝶仙此行,并未扶起。
“磕吧,当日你为爱离家时,可曾想过会让姨娘伤心?当日姨娘送你入宫,你虽历经坎坷,可却从此未再与姨娘和清平联系。也许你却有说不得以的苦衷,可父母之爱,胞弟之情,当真抵不过你眼中所谓的一个”爱“字麽?你为爱可以连性命都不要,那你又可曾想过,姨娘与清平平日虽然骄纵,却与人无深仇大恨,何故竟蒙难至此?这些,你都可曾想过?”顿了顿,哑着喉咙继续道:“当日,我也曾为小梅死去活来,可迟来的真相,让我猛然醒悟,这个世界,爱情虽然美好,终究抵不过你割也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蝶仙趴伏在地,眸内黯然一片。
“爱,最初,总是那般美妙,美妙到让你迷失了自己,迷失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问自取,视为不孝的道理。蝶仙,姐姐或许并不了解你,并不懂你,但姐姐劝你,留意所有对你殷勤的人,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真爱,从来容易腐蚀。话已至此,你若想出宫,马上换件宫女的衣裳,随我出去吧。”
蝶仙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颜嬷嬷站在旁边看着,心疼的不得了,连忙拿来药粉纱布,小心地替蝶仙敷了伤口,又拿来一件早已准备好的宫女服装,替蝶仙换上,忆雪就拿着密使大人的腰牌,带蝶仙混出了宫。
宫外,常山,曾经的献王府,如今一片苍夷,遍地狼藉。
门外还有官兵守着,蝶仙不敢靠近,忆雪纵然此时有密使夫人的身份,亦是进去不得。
蝶仙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和忆雪一起,在浣如的坟边,为袖袖和刘清平立了两块墓碑,上面却不敢落名,只写着,“母亲大人之墓”,“爱弟之墓”,“不孝女留笔”,“姐姐留笔”。
蝶仙跪在袖袖和刘清平的墓碑前,无声地流了一会泪,看看天,站了起来,“姐姐,劳烦送蝶仙回宫,耽搁久了,我怕连累啊蛮和其他人。”
忆雪点点头,带着蝶仙坐上马车,一路送蝶仙进了宫,这才回到宫中废殿。
“你确定蝶仙会把我的话听进去吗?”忆雪冷冷地问汈墨。
“呵呵……看来,你们枉为姐妹,竟连妹妹的心思,姐姐都猜不出来。”汈墨素手敲打着红檀木椅,一下一下的,似乎漫不经心。
“我与她虽做了十几年姐妹,可她自小性子孤僻,不肯与人交谈,我所知甚少。”忆雪的音调不冷不淡,汈墨噙着笑意,拍了拍手,一名金发美人袅袅走出,盈盈下拜,“****参见殿下。”
“你可还认识她吗?”汈墨好整以暇,神态闲适。
忆雪只扫了一眼,撇过头去,冷冰冰地说:“认识又如何?”
汈墨忽然捂着唇轻笑起来,手指一动,那名金发美人竟然自己割破咽喉,当场气绝。忆雪没有震惊,只是冷冷地再扫了一眼那含着无比欢愉笑意的金发美人,“自古今来,男人多为冷血动物。”
汈墨呵呵一笑,“男人冷血,哪里比得过女子的毒蝎心肠……大汉王朝,那名高高在上的皇帝,那名曾经是我楼兰人心中恶魔的,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汉武帝,如今,还不是输在这名贱如蝼蚁的妇人身上……”
忆雪扬了扬眉,“不是说还有两年药效才会发作吗?”
汈墨素手拂过自己的发丝,走到梳妆镜前,仪态万千地坐下,拿起桌上的胭脂盒,细细地为自己描起峨眉来,“如今,已不足一年了……”
钩戈殿,蝶仙讶异地问颜嬷嬷,“嬷嬷,为何我回来的路上,看见宫中到处有巫师作法?陛下不是不准宫中有巫蛊作乱吗?”
颜嬷嬷摇摇头,“这事不是第一回了,以往小姐怀孕的时候,宫中美人就多有依靠木头人和巫师暗地作法,来获得皇上宠幸的。最近几日,听说是皇上晚上老做噩梦,梦见有人拿着棍子追打自己,日夜不得安寝,这才请了宫外有名的巫师,来宫中为皇上去去晦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