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雪的眼中喷出火来,她迅速捡起地上的碎片,飞一般向男子扑去。
“夫人,你在西汉住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有听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你我好歹做过一夜夫妻,怎么还要谋杀亲夫吗?”
男子邪魅一笑,不躲不避,似乎对忆雪的攻击并不在意,恰时,屋外射进来一粒石子,刚好打在忆雪握着碎片的手腕上,一阵酸麻的剧痛袭来,忆雪手上力道一松,碎片掉在地上,忆雪也吃痛地往地上蹲去。
男子飞一般捞起忆雪,迅速放在椅子上坐好,又飞一般退回到蒙面女子身侧,慵懒好听的嗓音责怪道:“阡儿,如何不知怜香惜玉了呢,还不快进来向忆雪姑娘赔礼……”虽说是责怪的话,可忆雪只听出那半隐半现的戏谑和愉悦,“不用了,我为鱼肉,你为刀俎,我与你有何冤仇?那晚,你为何要……****我!”忆雪的语气忽地平静异常,她低垂着眼帘,思索着要问清这里到底是何地?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无冤无仇。”
彼时,屋外走进来一位秀美的少年,观其年纪,不过十八,一身血红衣衫,干净而明媚的笑容,暖暖的,纯纯的,让人想起暖春的第一缕微风,轻柔怡人。
少年走进来对忆雪微微额首,喊了声,“王后。师尊。”就恭敬地站到了邪魅男子身后。忆雪记得这个少年的模样,那晚,就是这个少年把自己扔在小梅府外,被兰香公主抠了一巴掌。所有的愤怒和惊愕一同袭来,忆雪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缓缓坐了下去,“你们到底是谁?”
“这是汈墨,是我楼兰最睿智的军师,也是母后为你相中的夫婿,这位是军师的爱徒,名唤阡儿。”蒙面女子指着两个男子一一向忆雪介绍。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忆雪冷笑一声,接着问道:“你们以为,我就这么容易相信你们的话吗?”说着,看向蒙面女子,“哪怕你是我的生母。”
“是吗?那看来是本后低估本后的女儿了。”蒙面女子的眼中充盈了笑意,“母后不会勉强你,母后只是想要你记住你的身份,你的仇人是谁。”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想回到楼小梅身边,母后会派人送你回去,只是……你认为,你还能安心待在他的身边了吗?”蒙面女子轻轻笑出声来,微微转了转头,对身边的汈墨说:“先带公主去他父亲的灵位前上柱香,然后送公主回去。”
中年丫鬟怔了下,似乎欲言又止,汈墨微微一笑,点头道:“是,王后。”
忆雪没想到蒙面女子会这么轻易放自己离开,虽然自己对她们的话不是全信,可蒙面女子是自己的生母这个事实,却不容置疑。她想先回小梅那里,当面问清一切,她信任小梅的为人,他不是那等会使出卑劣手段夺取名利的人,这点,她毫不怀疑。
这中间,也许存在什么误会。
“公主,请。”汈墨邪魅一笑,对忆雪做了个请的手势,忆雪看也不看他,快步走了出去。
待汈墨和忆雪、阡儿都出去了,中年丫鬟讶异地问蒙面女子,“王后,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公主带回来,怎么能就这么让她再进贼窝呢?”
蒙面女子转着轮椅来到养着一大束格桑梅朵的花瓶前,拿起放在机上的剪子,一枝枝地修剪起来,“如果我不让她回去,她不会相信我的话,至少不会全信,这叫……以退为进。”
中年丫鬟恍然大悟,“就算我们现在放公主回去,那个贼人也分不清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刘忆雪了,而且,公主肯定会对贼人产生怀疑,到时候,他们内斗,我们在大汉皇宫的行事就安全多了!”
蒙面女子放下剪子,微微一笑,“水芹,你跟了本后多少年了?”
中年丫鬟羞涩地一笑,想了想,答道:“奴婢陪着王后一同嫁入楼兰王宫,除去王后离开楼兰的日子,算起来,都快四十年了。”
“是啊,四十年,不短的时间啊,人的一生,最多不多两个四十年,水芹,这四十年,难为你了。”蒙面女子的语气很温和,也带着些感慨。
汈墨把忆雪带到一间供奉着许多牌位的小竹屋,屋内光线有些暗,忆雪好久才慢慢适应过来,看清了牌位上的文字。
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文字,应该就是楼兰文了,忆雪看不懂,站在那里没有动。
汈墨自走进这间竹屋,身上所有的邪魅和不羁都敛了下去,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凌然的寒意,让忆雪不自觉转过了头,投去注意的一瞥。
“这是公主父亲,也就是楼兰王的灵位,请公主上香。”汈墨燃起三支长长的红香,递给忆雪,忆雪没有犹豫,接了过去,上前几步,走到最中间的那块牌位前,恭敬地鞠了三个躬,上了香。
死者为大,不论他是谁,都受得起自己的鞠躬。
忆雪上过香便径直出了竹屋,名唤阡儿的少年等在外面,垂首敛眸,神情恭敬无比。
“公主,阡儿跟随师尊多年,虽不是最了解师尊的心意,却相信,师尊所做的,都是有原因的,阡儿薄面,还请公主这次回去能够验证真相,助我们楼兰早已复国。”
这样干净而明朗的声音,让忆雪的脚步顿了顿,但只一刻,便脚步不停向蒙面女子所在的竹屋走去。
迎面碰见跟在蒙面女子身边的中年丫鬟,见到忆雪微微一笑,恭敬地行了个礼,向阡儿走去。
忆雪回到竹屋,蒙面女子已不在了,阡儿很快拿着个包裹回来了,“公主,师尊吩咐我送您回去,请戴上这块黑布。”
忆雪盯着阡儿手中的黑布冷冷一笑,接了过来,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冷冰冰地道:“现在放心了,可以走了吗?”
“抱歉公主,在您没有完全相信王后所言之前,我们不能暴露藏身之所,以免遭遇血光之灾。”依然是那样干净、纯粹而明朗的声音,忆雪微微怔忡一秒,却又极快地深吸一口气,甩去所有的怀疑。
当忆雪被阡儿送回楼小梅的镇国将军府时,已是五天后的黄昏。
“公主,前面就是将军府,您保重,阡儿告退。”
“嗯。”忆雪拿下蒙眼的黑布,虽是黄昏,可一连五天生活在黑暗中,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忆雪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睁着一双看不清楚任何东西的眼,定定地站在将军府大门前。
不知过了多久了,只感觉眼前越来越明亮,耳畔似乎还传来云嬷嬷惊讶地呼唤声:“雪儿……是你吗?”
忆雪的肩膀被什么人不停地摇晃着,耳畔不停传来云嬷嬷的呼唤声,忆雪努力闭上眼睛,又使劲睁开,终于看清了一切,可映入眼帘的一切,却让忆雪整个人惊呆了。
云嬷嬷离开了轮椅,就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的惊诧,满脸的惊喜,云嬷嬷身后,楼小梅牵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走了出来,温柔地替女子拂去鬓边的碎发,口中柔声呼唤着,“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