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请送公主回房,老奴这便去请太医!”
楼小梅点了点头,深深地凝视了忆雪一眼,忆雪这才站起身,转身对楼小梅重重地点点头,楼小梅重重地、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抱着兰香公主大踏步离去。窦嬷嬷随后跟了出去,走到院门口时,窦嬷嬷回头盯了忆雪一眼,那浑浊的、布满褶皱的眼睛中,有令忆雪不寒而栗的森冷、怒意、恨意、杀意,忆雪身子一颤,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楼小梅一直守在兰香公主身边,兰香公主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已是深夜了。兰香公主睁开眼睛时,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一脸担忧和怜惜的楼小梅。兰香公主的眼泪迅速流了下来,她挣扎着起身,扑进楼小梅怀里,紧紧搂着楼小梅的腰身,悲喜交集地恳求着:“小梅!兰香记得的,兰香记得你答应过兰香,永远不会抛弃兰香和怜香的!永远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怜香是兰香公主诞下小少爷的名字,是武帝赐的名字,其含义不言而喻,是希望楼小梅能够怜惜兰香公主,怜惜这个新出生的婴儿!楼小梅轻轻拍打着兰香公主的肩膀,他的心情复杂极了!可楼小梅深知自己的责任,作为一名丈夫和父亲所必须担负起的责任!楼小梅点点头,轻轻解开兰香公主搂的紧紧的手,扶兰香公主重新躺回锦被里,替兰香公主盖好被子,准备去奶妈房中看看自己的儿子楼怜香。
“不要走!小梅……不要走!求求你!不要……”兰香公主忽然掀开被子,拉住楼小梅的袖子,泪盈于眶地低声请求着。
楼小梅担心忆雪,也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可转头见兰香公主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轻轻叹出一口气,拍了拍兰香公主拽的骨节惨白惨白的手,坐了下来。
那一边,忆雪自楼小梅抱着兰香公主离开,就没有心情再去荡秋千了。忆雪推着云嬷嬷回了房,念娥也跟了进去。三个人凑在一块,云嬷嬷和念娥担心忆雪心里难受,轮番劝慰着忆雪。
彼时,窦嬷嬷为兰香公主请了太医后,一个人来到了厨房。
“哪盅是送到忆雪郡主房中的?”窦嬷嬷扫了一眼七八个正在熬炖的汤粥,不露声色地问厨房管事嬷嬷。
“回嬷嬷,第三个盅就是,将军说忆雪郡主受了惊吓,身子虚,特地吩咐奴婢给忆雪郡主熬一盅参汤。”管事嬷嬷看不出窦嬷嬷的喜怒,也畏惧窦嬷嬷身为公主贴身嬷嬷的威严,不敢出声问缘由,只得唯唯诺诺地如实相告。
窦嬷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第三个参盅看了一会,再移向管事嬷嬷,怒目叱道:“既知这是将军特意交代的,怎可用普通的炭火炖熬?还不去库房领一批果壳炭来!”
管事嬷嬷诧异地抬眼看了看窦嬷嬷,触及窦嬷嬷严厉的神色后,立即俯仰唯唯地弯下腰,“是,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迅速退了出去。
窦嬷嬷扫了一眼厨房内吓得瑟瑟发抖的丫鬟仆人,声色俱厉地呵斥道:“还不都出去帮忙搬炭!别以为将军平日里待你们亲和,耽误了忆雪郡主的参汤,将军定饶不了你们!”
厨房里的丫鬟仆人被窦嬷嬷呵斥的俱都身子一颤,争先恐后地、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瞬间,厨房里只剩下窦嬷嬷一个人。窦嬷嬷迅速关上了厨房门窗,快速自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揭开第三盅盖子,撒了进去,再飞快地盖好盖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再说那管事嬷嬷,实际上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表面上惧与窦嬷嬷的身份,俯仰唯唯,内地里却极知道保护自己,要不然,也不会短短半年时间,就从将军府最下等的烧火嬷嬷,升到了厨房管事嬷嬷。这管事嬷嬷指挥着厨房里的丫鬟们搬回果壳炭,就注意到厨房的两扇大窗户被关了个严实,眼珠子一动,当即遣开所有人,关上门,拔下发上银钗,揭开第三盅参汤的盖子,往里头一探,再拿出来站在窗户底下细细察看。银钗沾到参汤的部分,很快变得乌黑一片。管事嬷嬷冷笑一声,迅速盖好参汤盖子,打开门窗,再扶着额头,一脸痛苦地走出厨房,虚弱地哼哼着:“来人啊,我头痛,头痛……”
厨房里的丫鬟们正在院子里晒着刚搬回来的果壳炭,听见管事嬷嬷的哼哼声,迅速围了过来,“嬷嬷,你怎么了?是头痛病又犯了吗?”
“嬷嬷,要不要小青扶您回去歇会?”
管事嬷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嗯,嬷嬷头又痛了,回去歇会,厨房里熬好的几盅补品,记得分别送到各位夫人房里,不要弄错了!”说完,挣开丫鬟们的手,步履蹒跚地出了厨房院子。
丫鬟们中有个叫小木头的,以前专门负责给楼小梅送饮食,自从忆雪、云嬷嬷和念娥三人搬来楼小梅隔壁后,她们的饮食也是由小木头负责送过去的。这会管事嬷嬷出了厨房,小木头进屋看了看火候,见忆雪的参汤已经熬好了,就熄了火,端去了忆雪房中。
小木头端着参汤来到忆雪房外时,发现忆雪的门关着,里头没点灯,黑乎乎的一片。倒是住在忆雪隔壁的云嬷嬷房中,灯火通明,亮的跟白昼似的。小木头试了试盅的温度,走到云嬷嬷房外,房中传出一阵低低的、窃窃私语般的说话声,小木头听出来了,忆雪郡主也在房间里,可她们说话声音那么低,怕是在说什么悄悄话,要是我这时候敲门,她们会不会以为我在偷听?小木头端着参盅犹豫不决,这时,房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小木头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参盅差点就摔在地上!小木头急忙稳住心神,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这里。房内,忆雪心疼地拍着念娥的背部帮她顺气,“对不住!念娥!你都是为了救我才患了这咳疾!”云嬷嬷笑着转动轮椅,给念娥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念娥,“快喝了!喝了就好些!”说着,看向忆雪,拉过忆雪,慈爱地劝解道:“念娥是你的奴才,这条命都是你的!不要想那么多!”
念娥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笑嘻嘻地蹦到忆雪跟前,拉着忆雪的胳膊说:“就是就是!小姐总是没有一点架子!在念娥和嬷嬷面前还好,要是成了将军夫人,被那些逢高踩低的奴才们看见,还以为小姐好欺负呢!”
忆雪飞霞浮上双颊,她佯怒地瞪了念娥一眼,接过念娥的水杯放在桌上,转向云嬷嬷,关切地问道:“嬷嬷,腿这几天晚上还痛的厉害吗?睡觉翻身时会不会还很痛?能下地试着站一下吗?大夫说,您要好好养着才行的!”忆雪问着问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云嬷嬷满眼宠溺地看着忆雪,拉过忆雪的手,在自己右腿上拍了拍,忍着痛安慰道:“看!拍着都不觉得痛了!嬷嬷骨头硬,休养一阵子肯定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