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散射到房里,房间里渐渐变得亮堂起来。向诺睁开眼,翻了个身,看到墙上重指着八点一刻,于是坐起来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大片的阳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
窗外的街上,行人拎着包步伐匆匆,随着一声汽车刹车声,人们纷纷涌向车门前。卖早点的小摊老板正不亦乐乎地抓着热腾腾的包子,油条塞进食品塑料袋,老板娘站在一旁边吆喝边捏着大把钞票在数,时而蘸一蘸口水。
三月的春天阳光纵然姣好,但空气里依然弥漫着丝丝寒气。年长的人穿着冬天的棉衣在街道上慢跑,还有一群十六七八岁的青少年裹着单衣从网吧里跑出来,相互嬉闹,叫嚣。偶尔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穿着黄马甲的清洁工拖着扫帚提着簸箕清扫着那些被人刚刚扔掉的塑料袋……
向诺就这样注视着窗外足足十几分钟。也许是离开太久,见过太多异样风情民俗,听过太多迥异的声音,所以才会感到回来,是多么亲切的一件事。
他在换下睡衣前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去洗漱,用过早餐之后,房门铃响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向他鞠了一躬,恭敬地喊了一声:“欢迎大哥回来。”
向诺穿好外套,对男子说:“车钥匙给我。”
男子将车钥匙交给向诺,向诺接过车钥匙,拍了拍男子的肩,微笑着离开了。
明天就是三月十日,向诺想亲自去接惜若回来。
打开车上GPS导航仪,向诺单手操作着方向盘,随着车厢内响起的音响哼唱着rihanna的《whoyagonnarunto》。
从这座城市到惜若所在的那个小城镇有近800公里的路程,按标准的三车道同向高速公路的时速120公里,至少也得六个钟头多近七个钟头,到了镇里还要走差不多20公里的山间土路。向诺大概算了算,到惜若支教的学校时可能已经是晚上了,于是他决定先到镇里,等明天的时候再早一点去惜若那里。
到镇里已经是下午五点半,路途中向诺停了两站,一站是吃午餐,一站是加油。在镇中心找了一家勉强凑合的宾馆住下。这里的空气干燥而且风中带沙,大概是环境不适应,在小镇上没走多久,向诺就觉得喉咙干涩发痒,实在难受,他只好放弃四处走走的想法,早早回到宾馆里。本想洗个澡睡觉,谁知进了卫生间一看,原来淋浴头只是一个装饰,根本不出水。于是跑去前台问,前台的服务生告诉他,淋浴头坏了,而且也没有供洗澡用的热水,如果他有需要的话,出了宾馆向左有一个大众浴池,那里可以洗澡。向诺听了,浑身觉得更痒了,摇摇头,回房间了。
翌日,太阳微露,天色还没完全亮,向诺就迫不及待地启程了。沿着蜿蜒崎岖的土路,向诺减慢车速穿过一个又一个狭窄,爬过一个山头又爬上另一个山头,到了村里已是十点钟,乡村小路上陆陆续续有面色沧桑,衣衫不整的老农或操着手背或拎着水烟袋不急不缓地走着。看到向诺的车,老农们自动分站在道路两旁,略显兴奋,不停对着车里向诺招手。向诺摇下车窗探出头,问道:“老乡,我想问一下学校怎么走?”
一个中年男子凑过来,抹了一把下巴,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说:“学校啊,朝左一直走,上个那个土坡就是!”
“谢谢!”
“不客气的,不客气的!”
车子驶过掀起一阵尘土,老农迅速聚集在尘土中议论。
上了土坡,向诺看见了一座由两米高的土培围着的校舍,土围墙上面稀稀疏疏地插着一些荆棘或其他带刺的植物枝条。校门开在西,是一扇由几块木板拼凑成的门。
向诺向西又前进了几米,一辆蓝色的奔驰跑车停在校门口,挡住了他。他下车,听到墙内有孩子们喊口号的声音,于是弓着腰走到门口,向里探去。
里面的景象让他略显吃惊。
赛守,他派到惜若身边的两个小弟之一,正在教十来个男孩练武术,看样子,这应该是体育课。
还有一个人,向诺单从他的侧面就十分肯定是何辰。关于何辰也在这儿,他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何辰坐在一个小木凳上,他的前面摆着一个画架,三个小女孩,其中一对是双胞胎穿着一样的花格子棉袄,扎着马尾辫。
只听见何辰问女孩:“你们想要老师画谁?”
“画俺,画俺!”双胞胎中的一个举手道。
何辰笑着说:“好。老师一定画一个漂漂亮亮的小眉。”
铅笔在何辰的指间迅速移动着,手时而在上是而在下,几分钟后,一个天真稚气的脸被勾勒出来,越来越清晰,逼真,女孩的笑透过她漆黑的眸子弥散开来……
画好以后,三个女孩拍手跳起来叫道:“何老师,好厉害呀,好厉害呀!”
另一个双胞胎拉着何辰的袖子说:“俺也要,俺也要,俺要一张夏老师的画!”
何辰楞了一下,随后嘴角不由地上扬,会心一笑,说:“好,我们就画一张夏老师的画像。嗯,夏老师是什么样子的呢?”
何辰故作沉思。她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双胞胎同时拉下脸说:“是这个样子,哈哈……夏老师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不对,夏老师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另外一个女孩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拍着自己的额头说,“我们不听话的时候,夏老师是这个样子的。俺妈说俺不听话的时候,她就很生气。”
“不对,不对,夏老师是拉着脸的!”
双胞胎和另外一个女孩争论起来。
何辰拦住双方说:“这样好不好,何老师呢,画一张何老师心中的夏老师给你们好不好?”
“好。”三人同声道。
夏惜若,是何辰学会画画后,画的最多的一个人,她的身影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中,每一个细节都不曾遗漏,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深刻。
何辰画中的夏惜若侧身站在讲台上,手中捏着一支粉笔,她的肩上长着一对翅膀,像天使的翅膀。
画毕,女孩们有些不解问:“夏老师怎么有翅膀啊?”
何辰笑着问:“夏老师对大家好不好?”
“好!”
“大家喜不喜欢夏老师?”
“喜欢。”
“夏老师漂不漂亮?”
“漂亮。”
何辰满意地点点头说:“在一个古老的故事里是这样说的,它说,善良,漂亮而又富有爱心的人都是天使。天使呢,长着一对很大很大的翅膀。”
“我也要做天使。”其中一女孩说。
“你们要乖乖的,听老师和爸爸妈妈的话,都能变成天使。”
正当向诺对着这一派景象发呆时,身后不知何时走近一男子抓着他的肩,激动地叫喊道:
“大哥!”
向诺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另外一个小弟——莫宁。向诺又看看撒在地上的柴火问:“莫宁,你这是——”
莫宁抓抓头皮说:“夏小姐说再过几天,要降温,多拾些柴火备着。”
院内的赛守闻声,丢下学生,打开门,看见向诺,喜极而泣,恭敬地鞠了一躬道:“大哥,您来了。”
何辰也看过来。他和向诺没有正式见过面,但他也算是见过向诺几次。他知道惜若离开的那段时间是和向诺在一起。
来了生人,院里的孩子顿时沸腾起来。
惜若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便停了课,走出教室。她看见向诺又惊又喜,急急跑向门口喊道:“言若哥哥!”
向诺给了她一个拥抱。
“言若哥哥,好想你啊!”
“我也是。”
松开向诺,惜若问道:“你怎么来了?”
“嗯,我来接你回去。”
惜若说:“我和何辰我们都决定好了,上完早上的课就启程,没想到言若哥哥你也会来。”
向诺看着惜若的眼睛问道:“惜若,这一年,你过的好吗?”
惜若有些得意,指着赛守和莫宁说:“拖他们两个的福,日子轻松自在多了。”
“他们俩个?”向诺挑眉反问。
“是啊。言若哥哥,告诉你一个超打击你的消息吧!”
向诺的眉挑得更高了问:“哦?”
“在来这儿一个礼拜后,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是你派来跟着我的。后来,我就收他们到我的门下,赛守呢,当我们的体育老师,莫宁平时就给我们做饭。”
向诺扭过头看着赛守和莫宁,两人立即低下头,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惜若拉了拉向诺的胳臂央求道:“言若哥哥,你不要怪他们了。”
“怎么会呢!只要他们照顾好你就行了。”向诺微笑着说。
惜若拉着向诺走到何辰面前,说:“言若哥哥,这是何辰,我以前和你说过的。”然后她又对着何辰说,“我哥,向诺。”
“你好。”
“你好。”
两人握手,刚劲有力。
“惜若,还有多长时间下课?”向诺问。
“嗯,差不多快了。”惜若看了一眼手表说。
“你去上课。”向诺说。
惜若哦了一声,又跑回教室。
向诺看着何辰问:“我们聊聊?”
何辰道:“正有此意。”
两人走出校门,站在山坡头上。
何辰首先发话:“你对惜若的感情不一般?”
向诺笑着反问:“你认为呢?是怎么不一般?”
何辰用肯定的语气说:“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惜若。”
“对。”向诺点头承认,“我喜欢她。”
何辰的脸色略变,像宣战般说:“我也喜欢她。”
“所以呢?你想怎办?”向诺问。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开的,我已经放开过一次了,我不会再放开了。”何辰语气坚定地说。
“呵呵,”向诺笑了笑,又说,“惜若,没告诉你我是谁吗?我记得她刚是这样介绍的,何辰,这是我哥。我是惜若的哥哥,所以你放心。”
“哥哥?惜若没有哥哥。”何辰说。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在你离开以后,她经历了很多事,不过以她的个性肯定不会告诉你,让你担心。”向诺自顾地笑着,“我是她的哥哥,如假包换,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液。惜若是一个好女孩,她常常伪装的很坚强,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但她的内心很柔弱。你要保证你会好好照顾她。”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惜若的。”
向诺拍拍何辰的肩微笑着朝校门口走去,何辰回过头望着向诺的背影,高大,威严。
放学后,孩子们都回家了,村里的几个干部来送惜若,表达了村民的感激之情,并希望还能再见到惜若。惜若也承诺,有时间会回来再看看。
踏上归途,惜若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既期盼早点回去看望爸爸妈妈又有些不舍这里的孩子。
离开村庄到了镇里,吃过早饭,惜若说不用休息可以继续赶路,向诺也同意了,他们便一路加快了速度,好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终于回去了。
何辰将惜若送回家而后返回了他和惜若曾住过的房子。那栋房子,正是他买下的,他舍不得丢弃那里的点滴。他那时想,即使,惜若最后选择了温凝哲,他也不要忘记她。所幸,这一切都还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