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严冬,阳光温煦,却温不热人心,日光投射在如萋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晶莹剔透。
后来的事,众说纷纭,你说我编,不狗血不成活,不震慑不罢休,总之,从如萋早恋到两男争一女、四角恋、怀孕、强奸,都被流言传播的活色生香,加点料,添点盐,给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增添一分恶行趣味。
再说李明和夏小风,两人都‘光荣’入住病房,你伤了胳膊我断了腿,你脸肿我鼻青,不住上一阵子医院可回不了学校。
这次打架,往小说,学生争执,往大说,校园斗殴,迫于校方和某方势力,这次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新闻里。
隔天,一场不期而遇的冰冷冬雨,带着刺骨锥心的寒,彻彻底底冻结了本不活跃的世界。
如萋闭目躺在床上,房间里温度偏高,她被他抱在怀里,厚厚的被子包裹着,点点细汗透过光滑肌肤溢出。
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似梦非梦,醒了就半睁眼,模模糊糊的,听见说话的声音,却又似在梦中,睡觉吧,可总被梦魇困扰,逃不开的噩梦追逐着她,天涯海角,无她藏身之处。
“如萋,你已经睡了一天,什么都没吃,先吃点饭再睡,好吗?”
“如萋,医生说你需要好好静养,我不吵你,可你能给我点反应吗?我好担心。”
“我一直在想,接你来这是对还是错,比起跟你时时刻刻的在一起,我更想你快乐,可没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不放心,也不会快乐,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好?。”
“我以为我能互你周全,能免你忧愁,可每次你受伤害时我都不在你身边,我好无力。”
司东靠在床头柔声细说着,似自语,却包含太多无能为力的无奈,如萋依偎在他怀里,他双手紧紧握住如萋的手,摩挲着。
昏暗的灯光映射在他清俊雕刻般的脸颊,薄唇紧抿着,眉头蹙着,深眸里有一股化不开的浓雾,名叫心疼,又叫爱惜。
轻叹一声,倾身吻向她湿湿的脸庞,温暖的唇扫尽郁结的悲哀,贴近的拥抱诉说浓浓爱意。
如萋长长的睫毛随着他亲密的举动轻颤着,倏地,有液体从紧闭的双眼流出,一滴滴,滑落脸颊,沾湿他的薄唇。
他身子微僵,感觉到了湿意,微移身子,转而将唇轻轻落在她紧闭的眼上,替她抚平忧伤。
“夏小风怎么样了?”话语平静,似斟酌许久,她的粉唇轻启,却不想第一句话竟是问向旁人,难道曾经被对方占满的心已有外人介入。
“在医院里,腿轻微骨折,需住院。”平淡无波,仿若刚才在耳边的暖人话语只是场梦,他的语气低沉,面容疏然。
他做不到在心殇之际和她谈论另一个男人,并且是他有些嫉妒的男人。
“我想去看他。”她张开眼,稍稍抬眸,目光未涉及他。
“好吗?”他沉默不语,她加了问句,显得生疏。
他移开眸子,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着玻璃,不去注意她的泪滢。
暖暖的房间寂静无声,没有情趣的雨儿,滴答滴答,扰乱心房。
如萋缓缓挣脱他强劲有力骨骼分明的手,侧身,背对着他,被子裹住全身,只留下一头如瀑黑发,任由眼泪尽情涌出,不用去顾忌他的心疼内疚。
不消一会儿,枕头已湿润一片,可此时,万千情绪还积聚心头,得不到释放的出口,她控制自己的悲伤,不让身体随抽泣颤抖,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要发出令人生厌的呜咽声。
可熟悉如他,贴心如他,怎会察觉不了她的哭泣?
她的女孩,为何总爱哭呢?
我的女孩,如何才能让你快乐起来?
是否,爱情是罂粟,不能触碰。
是否,相恋是毒药,一试便致命。
我爱你,你爱我,相亲相爱一辈子可好?
司东连着被子拥住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疼惜地将她的头露出来,不出意料,满面泪水,低下头,虔诚地认真地亲吻她的泪滴。
“对不起。”话一出口,泪水又溢出来,刚被舐干的地方又添泪液。
“我现在好乱,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怕说错了……惹你生气,可不说你又……如此,呜呜……我好内疚。”
“先容我好好整理思绪再与你谈,呜呜……好吗?”
几句话,竟断断续续的,掺杂哭音,最后的‘好吗’两字竟在哽咽中完成。
“我明白,别怕。”他轻抚着她的背。
“我想去看夏小风。”她又提起这个话题,没办法,夏小风因她而伤,她不能坐视不理。
“你先把身体养好再去看他。”
“我想去看他,他是为我伤的。”固执的人。
似是叹息一声。
“好,你先起来吃饭,出过饭我带你去看他。”
餐桌上,两人默然不语,头一次那么安静,饭菜可口美味,可在如萋嘴里却味同嚼蜡,她机械般一口一口扒着米饭。
“来,吃点菜。”大半碗米饭,就那么干吃完了,还浑然不觉,司东实在是看不下去,夹了菜和肉到她的碗里。
如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将菜混着饭快速地吃完了。
“我吃饱了。”
“那你先去换身衣服再走吧?”
医院。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地砖,白色的床被,白色填满了眼前。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砰’,像是玻璃击碎的声音。
这间房是单人间,只有夏小风一人,如萋心一紧,立马冲进去。
“你怎么了?”如萋看着地上碎了一片玻璃渣,夏小风身子一半悬挂在床外,要跌下去的姿态。
闻言,夏小风惊喜抬头,在看到如萋后面的司东时眸中的喜悦还未散尽。
苦笑了一声,“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如萋准备上前将他扶起来,手还没碰到他的胳膊,便被司东抢先扶住了。
他的脸色不大好,如萋转开视线,另外拿了杯子倒了水递给夏小风。
“没有护士吗?你腿脚不方便,一个人怎么行。”如萋问道。
“护士又不能我妈,哪能时时呆在我身边照顾我呢!”颇有几分嘲讽,一口气喝尽整整一大杯水。
如萋本想借着问‘你妈妈在哪儿呢?’,孩子住院了,怎么都不来照看呢?可听见他自嘲的话语,怕说错话伤他的心,就改问,“你家人在哪儿?你没通知他们?”
夏小风面色僵滞,耸耸肩,“他们挺忙的。”
看他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如萋也不强求了,转头看到垂眼深思的司东,一袭墨色大衣,渲染出他笔挺修长的身姿,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夏小风,这是司东,我跟你提过的。”
一人傲然挺立,一人睡卧病床,相互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一刻,如萋突然感觉夏小风成熟许多,不似平日的吊儿郎当。
她见两人不熟,同处一室也尴尬。便让夏小风自己休息,她和司东出去一下再回来。
如萋拉着司东走到走廊尽头,这里没有病房,安静。
“司东,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儿照顾夏小风,毕竟他是因我而受伤的,他一个住院始终不方便。”她神色泰然,轻柔地嗓音缓缓响起。
司东眉间一凛,立即反驳道,“不行,我可以给他请看护,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怎么行。”
“没事儿,我又不需要做什么重活,那里有沙发,我也可以睡觉。”她尽量温和地劝说。
“他半夜上厕所,你也要陪他去吗?”他语气严肃,咄咄逼人。
“我可以请值班医生啊?”
“那为何不直接叫个看护呢?你还是个孩子,懂得照顾人?”他整理衣袖,单手插在裤兜里,背光,玉树临风。
“我……我只是想尽绵薄之力,他受伤,我脱不了责任。”如萋双手绞着袖口,垂眼躲避他的审视。
“我给他换到最好的病房,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这还不够吗?”他凌厉的眉间有掩不住的失望。
如萋抬头,直视他,不再胆怯和心虚,“难道我连感谢的行为也无力完成吗?我有那么差吗?一切都要依赖你。”微颤的音调夹杂着固执。
“我说过,能照顾你我甘之如饴。”
“不,我不要这样,我能做的事为什么要靠别人啊,你能呆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一辈子吗?”如萋摇头。
司东的眼眸幽深漆黑,心坠落谷底,“你的心里,我原来只算别人啊?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呵……永不离弃,我早已许诺给你,从来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司东背迎灯光,俊美的面庞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如萋身子娇小,被他包围着,望不见光亮,只听见他淡若呼吸的叹息声,她的心猛地一震,仿若被撕碎般的痛感拉扯她的神经。
“好,我成全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潇洒,冷峻,大步离去,不曾回眸,不曾关怀,留下落寞背影。
“不,司东,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司东……”不是不相信,只是太害怕,喃喃低声的解释,似挽留,可人已离去。
从不曾这般冷漠,从不曾这般失望,原来,宠溺是会成瘾的,不止那个给予宠爱的人,也包括被宠爱的人。
来自心底深处,一寸一寸的心扉绞痛撕扯,铺天盖地的痛蔓延全身,骨髓,血液,肌肤,都让她痛苦不已。
天知道,她受不了他对她失望的眼神,受不了他离他而去的决绝,可她没有选择,她爱不起这份沉重的感情。
走廊尽头,灯光昏暗处,如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第一次不再压抑自己的悲伤和说不尽的无奈,泪水不再收敛,就哭个昏天黑地吧,难得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