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正是杨秀在楚雄城刺杀褚克昌的时候,同样的一幕也在子午寨中上演着,只是这一回,刺客比较倒霉。
普义贵雇佣的刺客,与其说是日本忍者,不如说是一个在日本流浪过的中国人,此人名叫沈炼。沈炼的祖先是康熙年间,清军攻击郑氏家族的时候,流浪到日本的,属于明朝移民。沈炼年轻的时候,梦想着成为一名真正的日本忍者,奈何资质太差,无法进入真正的忍者流派,只能通过旁门左道学习了一些忍术,也因为沈炼哗众取宠的个性,学习的忍术也是一些看着好看,却没有什么实用的技艺。
由于学艺不精,沈炼一度沦为靠忽悠谋生的街头艺人,时间一长,也没有什么创新,沈炼也不愿意踏踏实实的务农,自然也就在日本混不下去了。一年前,沈炼偷渡来华夏,华夏人对忍术知之甚少,沈炼又善于忽悠,一时间,沈炼在京城四处表演,闹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竟然成了京城杂耍界的一朵奇葩,京城各个王公贵戚,富商大贾,遇着生日,嫁娶等喜事,都愿意请沈炼去表演一番。名响财自来,沈炼也赚得彭满钵满。
京城聪明人很多,大家都把沈炼当做一个戏子,没人将其当做真正的刺客。可普义贵不同,普义贵身居西南边陲,闭塞,落后,且文化素养不高,当亲信将沈炼说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大文盲普义贵竟然相信了,花重金将沈炼从京城请到云南,沈炼也是一个巨能忽悠的人,想着先把普义贵身上的银子忽悠到手再说。哪知普义贵虽然文化水平不咋地,但办起事来,处处精明,只愿意先支付五千两白银的定金,等事成之后,再支付一万五千两。
沈炼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哈喇子直流,于是乎,一个大胆的计划油然而生。
我们生存这个世界上,聪明人,都各有各的聪明,而蠢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心理模式,就是深深确信,全世界除了自己,都是蠢人。很不好意思,沈炼就是一个蠢人,得益于蠢人的共同的心理模式,沈炼决定,去忽悠一下安文学,顺便出卖一下自己的雇主普义贵,说不定能得到双份佣金。
怀着能忽悠一个是一个,能忽悠一双是一双的乐观心态,沈炼同学走进了安文学的大书房,不是正大光明的进入,而是悄悄进入。
杨秀提醒过安文学,事关重大,安文学也丝毫不敢懈怠,早就秘密派遣“陪猎处”暗中调查,采集处校尉,一个跟随安文学出生入死十多年的老彝医,名唤安黑子,也因为皮肤黝黑,后辈们都亲切的称呼安黑子为“黑伯”。
“陪猎处”,故名思议,便是平日闲暇时候,专司陪伴安文学上山打猎,也负责安文学打猎时的护卫,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职能,“陪猎处”真正的作用,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和平时监视各方,战争时,搜集情报。安嫤和阿离作为安文学的亲生女儿,自然也是“陪猎处”的成员。
普义贵是安文学在子午寨中唯一的敌人,多年时间,黑伯自然做了许多的功课。自打普义贵暗中与沈炼开始接触,黑伯就盯上了沈炼,并派人秘密去京城调查,消息传回,安文学便有了主意。
安文学故意将守卫调整的外松内紧,目的就是想让沈炼上门行刺。不怕你沈炼来,就怕你不来。沈炼进入子午寨后,每一日,黑伯心中都万分紧张,虽然知道沈炼的底细,仍然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安文学。黑伯曾经建议,直接将沈炼抓了,可安文学极力反对,安文学想利用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夺取对子午寨的完全控制。
一切都想到了,快来吧,沈炼,有了你的一臂之力,我将登峰造极。安文学把一切都想到了,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安文学不得不佩服沈炼,忽悠功力如此之强,古今少见。
沈炼悄悄进入安文学的书房后,躲在房梁之上,暗中观察着安文学。安文学早就发现了沈炼,却也不动,让沈炼使劲的观察。黑伯陪同着安文学到达书房门口,两人就发现了躲在房梁上的沈炼,黑伯欲派人将其擒获,却被安文学阻止,久经沙场的安文学明显的感觉到,房梁上的沈炼毫无杀气,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乎,啼笑皆非的一幕发生了,安文学装作完全没有看见沈炼,进入书房自顾自的看起书来,黑伯则暗中安排了数十名“陪猎处”的兵士,埋伏于书房的四周。安文学甚至装睡两次,沈炼都没有下来刺杀的意思。安文学实在忍无可忍,才说了一句:“上面的朋友,你已经在房梁上半个时辰了,累不累啊,下来喝口茶,休息一会吧。”
沈炼被安文学这么一叫,瞬间觉得十分尴尬。原来你老兄早就发现我了,也不早说,害的兄弟我蹲在房梁上半个时辰,很累的好不好,沈炼这样想。被发现了,也没必要隐藏了,就在沈炼沿着房梁滑下来的时候,竟然一不小心,摔了下来。安文学见沈炼摔将下来,恨不得跳过去接住沈炼,沈炼兄弟你得好好得活着呀,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什么对付普义贵,安文学如此想。
沈炼摔将下来,正好摔在木质地板上,那个响动大的呀,安文学看着都觉得疼。听到屋内的响动,霎时间,黑伯率领数十名陪猎处的大兵冲将进来,将沈炼擒住。“把人放到椅子上,然后,让你的人离开吧,黑子留下。”见众人进来,安文学下了命令。
黑伯下令,士兵们纷纷离开,只留下四个士兵守在门口。黑伯的周密让安文学很满意,忠诚而思维周密,这也是黑伯能够长期执掌“陪猎处”的原因。杨秀是安文学十分信任的人,自然也知道“陪猎处”的存在,安文学虽然没有明说,但熟读历史的杨秀明白,“陪猎处”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在杨秀的安排下,来自于潘猫寨的马修也进入了“陪猎处”。
“按照之前商议的安排,现在可以去秘密拘捕普字营校尉了,通知赵志刚,拘捕普义富之后,可以就地解除普字营的武装了,所有普字营的军官和士兵,暂时归赵志刚节制,普字营的人,一个也不能放出兵营。黑伯,去安排吧。”安文学井条有序的安排。
黑伯刚刚走出书房,马修就慌慌张张的前来报告。
“黑伯,刚才我去坟地给杨校尉送饭,没见得人,然后回来四下寻找,也没找到。这几日除了许多事,依着杨校尉的性子,我担心会有什么过激行为。”马修气喘吁吁。
“你有什么主意?”黑伯发问。
“我已经打听过,杨校尉带着秀字营的几个亲兵,去了楚雄城方向,我担心杨校尉是去找褚克昌的麻烦。我建议,由我带队,派出一个小队的“陪猎处”士兵,前去楚雄府,见机行事。”马修的回答周密严谨。
“好,不过不是你带队,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安嫤,让她带队。你就跟着我,今晚有更重要的任务。”黑伯接受了马修的建议,却没让马修带队。不让马修带队,黑伯其实是考虑到了马修和马山关系,马修长期跟随马山,巡羊道一战,马修更是和杨秀一起出生入死,自此之后,马修视杨秀如亲生大哥。倘若派遣马修前去,两人联手,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乱子。
“得令。”没能带队去往,马修有些失落,得令之后,便去通知安嫤。
书房内,沈炼已经从跌落的剧痛中缓过神来。
“小人见过靖川候。”沈炼扶着受伤的老腰,欲下跪行礼。
“你还知道我是靖川候,普义贵告诉你的吧。”安文学问道。
“非也,小人姓沈名炼,在“粘杆处”伺候,已有八年,我皇英明,一年之前,令小人假扮东洋武士,混迹与京城名流之间,本为监视皇族,可我得知普义贵欲加害侯爷,便请准皇上,随普义贵前来云南,暗中保护侯爷,监视普义贵。”沈炼大肆忽悠。
“哦,竟有此事。本候远在西南,与京城相聚万里,还得皇上挂念,本候心中甚是感动。”安文学装作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双膝跪地,向着东北方连磕三个响头。
“侯爷,请恕小人冒昧,你可知”粘杆处”为何物?”见安文学上当,沈炼继续忽悠。
“本候不知。”安文学装作不知,其实安文学的“陪猎处”便是受了“粘杆处”的启发,方才创建。
“粘杆处是。。。。。。。”沈炼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将粘杆处说得神乎其神,什么逮捕和珅,为乾隆帝寻找长生不老之药,没有沈炼不敢说的,更为夸张的是,沈炼说,前些年四川穆继贤起事,便是自己向皇上推荐的安文学,因此,沈炼因荐人有方,首封“粘杆处”副佐领,封子爵,只是因为“粘杆处”十分隐秘,不能外泄任何行动信息,世人才对“粘杆处”的功绩知之甚少。沈炼精彩绝伦的表现,深刻演绎着,什么叫吹牛不打草稿。
“既然沈兄如此神通广大,一会等我将普义贵,大毕摩普朝柱擒获,还请沈兄手刃此贼。事成之后,我必将重重报答沈兄,十万两白银,还请沈兄笑纳,日后沈兄回到宫中,还请多多在皇上跟前提本候多多美言。”虽然早就知道沈炼是假货,但听得漏洞百出的假话,安文学依旧沉稳淡定,装出一副清廷老官僚的模样。
“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侯爷为何不令手下去做。”沈炼有些怀疑。
“本候欲娶普义贵的妹妹为妻,若是子午寨的人杀得普义贵,其妹都会将责任归咎于本候,本候担心亲事告吹,也觉着和沈兄一见如故,这才有出此下策。沈兄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有爵位在身,若是沈兄出面杀人,子午寨中人便无话可说,我便能抱得美人归。”安文学回答得声泪俱下,真实的原因,大毕摩在彝人心中地位崇高,若是死于安文学之手,恐怕危及安文学的统治。若是不杀普朝柱,恐怕日后贻害无穷。
“侯爷是想借刀杀人啊。不过没有关系,侯爷的痴情,感天动地,为了侯爷能早日抱得美人归,沈炼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是我公务缠身,杀人之后,我便要速速离开,还请侯爷见谅。”沈炼说得感天动地。沈炼完全不明白大毕摩在彝人心中的神圣地位,况且,十万两白银的回报,让沈炼失去了一切理智。管他呢,不就杀几个囚犯。杀了人,拿了钱,老子偷偷溜走,管他什么靖川候,普义贵,沈炼心中偷偷盘算。
“多谢佐领,大恩大德,本候没齿难忘,请笑纳。”安文学拿出五张一千两的银票,毕恭毕敬的递给沈炼。
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可生活的困苦,并未让而立之年的沈炼明白这一点,还整天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轻松的工作,巨额的报酬,让沈炼失去了一切理智。沈炼临死也不会想到,这是安文学设计的一个大局,可怜的沈炼,望着手中轻易得到的银票,还在幻想着不远处的亭台楼阁,妻妾成群,不知死之将至。